许久之后,宝玉终于知晓自己如今究竟是个什么模样了。
他手中执着一面暗黄的菱花镜,镜子的背面乃是鎏金雕刻出的各色飞禽走兽,无一不毛发细腻、精巧绝伦;镜里映出一张如玉的面容来,虽则眸光潋滟俊秀非常,却仍是宝玉平日里看惯的那张,并无甚不妥之处。
只是他那一向都用攒珠银冠整整齐齐束起来的一头青丝,如今却被扎成了紧紧的双鬟!
双鬟也就罢了,居然还在上头插了两朵用宫纱做成的花儿!
宝玉嘴角抽搐半晌,默默回头望向早已扶着书案笑得直不起身来的史湘云:“......还不快与我拆了?”
“为何要拆?”史湘云笑道,“这模样儿多俊俏!林哥哥,你说是也不是?”
黛玉唇角也噙了笑意,见问,便略略点了点头。
史湘云实则说的不错,宝玉原本便生的十分俊秀,虽无脂粉气,但是猛地一看面容,倒与女孩儿有几分相像。眼下他一头青丝悉数扎了起来,两边儿银色的刺绣发带俏皮地打了个结垂落着,只用两颗莹润的东珠做了花蕊,猛地一眼看去并不打眼,反倒显得活泼俏皮。衬着宝玉的脸,倒果真像是个生的标致的女子,比做男儿时愈发多出几分说不出的柔情来。
便连素来端庄持重的宝钗见了,一时间也觉得眼前一亮,不由得笑道:“宝玉倒适合如此打扮,许是前世原是个女儿,今生错投了男儿胎,也说不准呢。”
宝玉:......
你才是女儿,你们前世都是女儿!
只是他这话却不好说出口,若是果真说出来,定要被这几人笑问“前世之事你如何得知了”。因而眼下只含含糊糊了几句,便要自己动手将这双鬟拆了。
“哎哎,莫要动!”史湘云早早儿便瞥见了他这动作,忙伸手将他的手打掉了,笑道,“三哥哥,寻常总有人说彩衣娱亲,只可惜我们总不能一见。如今三哥哥好容易打扮成了这般俏丽的模样儿,不去与老太太看一看,岂不是可惜了?”
迎春一直于一旁含笑看着他们几人笑闹,待见他们欲要推宝玉去见贾母,方轻声阻了两句:“你们也莫要胡闹的过头了,宝玉如今已是朝廷命官,你们行事,总该与他几分面子方是。若是让这府中下人看见了,之后他这威信可从何竖起?”
迎春素来不问闲事,哪怕当日被奶娘暗中骑到头上来也只做不知,府中众人皆将他当做个木头人对待。如今忽的听他这般旗帜鲜明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史湘云不禁有些怔愣,笑道:“迎哥哥今日,怎么这般无趣起来?”
“并非是我无趣,”素衣的公子面容温和,拢了拢自己的衣襟,“只是你也非孩子了,有些事原该心中有数。况且二老爷素来对宝玉管教颇严,若是让其撞到了,又如何是好?莫不是为了你这一时得趣儿,竟让二老爷教训宝玉一顿不成?”
这一长段话句句在理,只说的史湘云心中不快,不禁低了头嘟囔道:“不过是大家玩乐,怎么在迎哥哥口中便这般严重了起来......”
迎春正色道:“你要玩乐,自可。只是宝玉并非是你可以拿来肆意胡闹的对象,若是果真要彩衣娱亲,云弟弟何不亲自上?”
宝、黛二人也从未见过迎春如此咄咄逼人之模样,忙笑上前劝阻,将仍然满心不悦的湘云拉开了。只是他二人到底心思通透些,不比湘云仍有些稚气未消,如今看来,便觉出迎春对宝玉的十分维护,不比寻常,一时间心神间都隐隐多了几分防备。
“罢了罢了,”宝玉笑道,“这是何事?迎哥哥说的原在理,若是云弟弟果真想看,不若我们此时穿了斗篷去,到了老太太屋中将外头衣服脱了,不教其他人看到,不也罢了?”
他既出言,迎春便不再说话,只默不作声向房门处站了。袭人忙忙拿出一件薄的如意云纹织锦斗篷来,替宝玉将兜帽带上,系好了带子,方目送着他几人出了房门。
自是彩衣娱亲,自然要做全套,宝玉到了贾母房中,索性先借了底下丫鬟的一套衣裳,连衣物也一并换了。上头是桃红色比甲,下头是翡翠撒花洋裙,手中还捧了茶盏,猛地一眼看去,倒当真只是个普通的丫鬟。
可巧鸳鸯不在房中,换完衣物的宝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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