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头青丝是自胎发时便攒起来的,若是将发冠拆了,发丝能一直垂到腰臀处。因而打理起来也颇为麻烦,宝玉每两日便要沐浴一次,洗发时,要寻个清朗之日,于阳光下晒上许久方能彻底晒干。
可巧今日阳光明媚,袭人便命人打了温水来,令宝玉只着了件薄薄的中衣仰躺在椅子上,解了他的头发。一时间,满头乌发皆如瀑布般垂落下来,乌压压如同鸦翅,泛着莹润的光泽。
富家子弟这一身极娇贵的皮肉儿,自然不是随随便便便能养出来的。便连洗个头,亦不是寻常那般简单,除了胰子、干净的帛巾,还要备着一种用百花蒸腾出来的粘稠而滑溜的香露敷头,用热的大巾帕浸透了香露,将宝玉的头发包裹起来。便连洗头时用的水,也是加了药材与花露后调和的水,能使头发乌黑细密。这般,待到吹干了之后,亦能闻到极浅淡的花香味儿,令人身心愉悦。
宝玉半眯着眼,任由袭人于他头上轻柔地动着,一时间几乎要昏昏欲睡过去。
正待他眼睛全然阖上之时,鼻尖却忽然被什么轻轻搔了两下,惹得他一惊,方才那睡意登时去了十之七八:“这是作甚?”
他睁开眼,方看见一张笑眯眯的面容凑在他面前:“三哥哥,你可睡着了?”
这小公子生的唇红齿白,眉宇间一派天真烂漫之气,为人爽朗大方。不是史湘云,又是哪个?
宝玉见是他,不由得失笑:“你怎来了?”
史湘云笑嘻嘻道:“总不见你打发人去接我,可见是不想我了。可是我想寻三哥哥一处玩,少不得便自己来了。”
他指尖上转着一根草叶儿,笑着又往宝玉鼻尖上扫了扫。眼见着宝玉控制不住,猛地打了个喷嚏,方把草叶儿扔了,凑近了些:“三哥哥,你这些日子似乎有些瘦了——”
旁人不说如何,与宝玉洗着头的袭人却受不得宝玉这般动来动去的,不禁笑道:“云公子不如去旁边坐一坐,也好让我替三爷将这头发快些洗了,再陪云公子一同玩的。”
史湘云与宝玉房中伺候的人都极为交好,闻听此话便笑应了,自去一旁坐着。只是他哪怕是坐着也极不老实,非捡那些个令人捧腹的笑话一个个说与宝玉听,从市井上的一些笑话到随口杜撰的一些典故,笑的宝玉不能自已,几乎要从椅子上翻下来。
袭人手中握着一把青丝,瞧见宝玉像条游鱼般左挣右拖的模样儿,心头愈发无奈了:“小祖宗,你好歹也该让我将这头发洗完才是——”
一言犹未罢,便听帘子外有人笑道:“这房内是做什么呢,怎么这般热闹?”
原来是宝钗并黛玉、迎春三人今日无事,齐来寻宝玉闲谈。谁知进了房,先见宝玉满头乌发尽散、于椅子上笑得泪光点点的模样儿,不觉都是一怔。
直到看到了一旁仍叽叽呱呱个不住的湘云,众人方明白了过来,不禁笑叹:“一个云儿,已经抵得过满屋子的人了。”
宝钗靠近了几步,亦笑道:“你且收着些,小心从这椅子上栽下去才是。”
好在他们几人来了,湘云的注意力也被转移了一些,探着身与黛玉说话。趁此时机,袭人忙忙替宝玉洗完了头,拿巾帕绞了半日,绞到半干了,方拿来了日常梳头用的木梳。
见了此物,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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