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

    午后，阳光日毒，蝉声窒人。

    热气把春嫂逼得目眩。凉水才从口里灌去，又拐个弯从毛孔溜了出来。汗濡湿月白衬衫，紧贴糯糯肉身，衬出许多诱人轮廓。

    风在玉米叶上蛰伏不动。脚下，土铄坚硬灼人。

    春嫂撩起一片前襟，自脸向脖下抹去。山里女人多无文胸，于是就见两个饱满的奶子在阳光下乱闪，白得煞人。

    “喵－－”

    春嫂一惊。地边冒出个脑袋来，一看，是柴叔。

    “呸！不要脸，柴叔。”

    柴叔一闪闪进玉米地来，嘻笑说：

    “日头恁毒，春嫂，你就不怕晒黑了旺仔休你？”

    “怕？如果他休了我，你说有人要我不？柴叔！”

    柴叔不语，就用眼去瞅春嫂，却见刚才耀眼的白光仍在眼前乱闪。

    “看啥哩，旺仔知道了，不打死你！”

    “旺仔回了？”柴叔涎着脸色色地问。

    春嫂一下冷了情绪。有缕云絮从眼里轻轻悠过，但春嫂不见。

    “我不该乱问！”许久，柴叔说。

    “不碍。有事么，柴叔？”

    “没啥，只想到山上走走，看见你，就来了。”

    “柴叔的苞米薅完了么？”

    “没有哩。日头恁毒，不想薅。”柴叔说着，就卷了根烟抽。

    春嫂看着日头下蓝蓝缭绕的烟雾，就说：

    “柴叔没事，就帮我薅吧，我还你活！”

    “中！不过旺仔知道了，他坏想了，咋办？”

    “他多年不回来了。”春嫂幽幽地说。

    “唉，没想到旺仔恁缺德？”柴叔发狠吸烟，火星子在阳光下闪闪泛白。“难道他连娃崽也不顾了？”

    “我命歹啊，柴叔！”

    “进城找他。撕那女人！”

    “讨他打？我才不呢？”

    “那就离了吧！”

    “我说过，我舍不下娃！”

    “作孽啊！”柴叔又狠命抽烟，一双眼睛瞅着地边泛着白光的杨叶，心空荡荡的。

    伤心。无由。蝉声很懒。春嫂再无心锄地。扔了锄把，颓然坐下。心里阵阵抽紧，却又万分无奈，惟怅怅叹息。一只毛乎乎的虫子，吐着晶亮亮的细丝从苞米叶上挂下来，一摆一摆的悬在空里，也很无奈。

    “这天，咋个连一丝风也没有，怪热人的！”

    柴叔从蓝袅袅的烟雾里看了一眼春嫂，想说什么，却又不说了。

    春嫂的鼻息里，除了呛人的烟味，还有一股浓粘粘的汗味。

    “你这身皮子，该洗洗啦！”春嫂突然小声地说。

    “汗味重么？”

    “你该找个人了！”

    “听我一句，离了吧，桂花！”柴叔狠狠扔掉烟蒂，站起来直愣愣地盯着春嫂说。“你抗不过他，这样磨蹭是在要你命呢！”

    “我真苦啊！”春嫂要哭出来“当初，我怎么”

    “当初，旺仔确实不错，聪明，能干，家里殷实！那时我们谁也想不到今天，唉，反害苦了你！”

    “我不怪你，你当初为我好！”“可现在”

    “告诉我，真要离了，你还象过去一样待我么？”

    “你想，我能不么？”

    “我信你！”

    “我仍很穷哩！”

    “谁不知你这几年承包荒山种蜜桔发了呢，哼啥嘛！”

    “真那样，我的也就是你的了。”

    “但你这觉亏么？”

    “亏？亏啥哩！”

    “因为，我已不是从前的桂花了，而你还是从前的柴啊！”“只要在我心里你仍是从前的桂花就中，别的我才不管呢？”

    “你”

    春嫂将身子倾过去，柴叔猝不及防，苞米就倒了一大片。

    太阳仍似刚才那般歹毒，只是空气已不再凝固。灰白的杨叶慢慢舞动起来，蝉也吟得有些生气了。如喘的风中，几声撩人的歌子从山梁上飘曳下来，一直飘去好远好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