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人

    雪被送回野猫坳的时候已经疯了。

    深秋的天空下，一群泥头泥脑的孩子跟在雪的身后看热闹。雪头发蓬松，目光呆滞，咧着嘴对随之而来的的孩子傻笑着，咿咿呀呀不知在说些什么。不整的衣服在晚风的吹拂下时张时合，一对白晰而松软的奶子在向晚的冷风里跳跃着，时隐时现。

    那个送雪回来的老男人面无表情地对雪的父母说，她病了，我把她送回来还给你们，我不要了。

    松是雪唯一的哥，等她反映过来时，那老男人已经不见踪影了。松一拳砸在柱子上，气喘如牛。

    看见松发怒的样子，雪从牙缝里挤出一串冷冷的笑，很响。

    一年前那个美丽聪明的女子叫雪。那时候方圆十几里打雪主意的后生很多，上门说亲娶雪做妻子的更是不少。但雪一个都看不上，雪只跟同坳的明好。明到过十多里外的乡里上过中学，要不是明的你父亲死得早，明是可以上完中学的。但父亲死了，明便不再上学了。

    但明家很穷，明家出不起雪家提出的财礼。“我知道明是个不错的娃崽，但你不能不替你哥想想，三十多岁的人了，再不把你嫂家的5000元彩礼送去，你哥就得打一辈子光棍了。怪只怪你命薄，谁让你生在我们这样的人家呢？”爹留下一串长长的无奈的叹息。

    “没法子啊，你就死了跟明这条心吧！”娘的宽慰更像一片飘飞的树叶，落地无声。

    当雪的目光最后幽幽地落在蹲在屋角油灯下埋头嚼饭的松的身上时，雪的思绪就凝固不动了。雪认了自己的命，因为父亲只有松一个儿子，唉——雪把重重的叹息无奈地留在心里。

    不久，经人撮合，雪嫁到了80里外的城郊，那男人比雪的父亲小不了几岁，开始时雪还以为那是她未来男人的父亲，不想他也叫雪的父亲做爹，聪明的雪于是明白了一切。

    那男人给雪家6000元的彩礼。于是父亲堂堂正正热热闹闹地给松娶了媳妇，为雪迎来了嫂子。

    完了哥的亲事之后，雪便出嫁了。

    雪出嫁的时候，正是稻子翻金涌浪、丹桂飘香的时节。連日来天气出奇的好，燠热已经退去。夜晚，凉风习习，白灿灿的月光流水一样轻柔地照在山坳上，屋后山岗的松林里一片斑驳。

    “明，你说话呀，我约你出来不是看你装哑巴的！”雪望着贴在深空里那轮薄薄的月说。

    “”明看着地上扶蔬的月影，不语。

    “过两天，我就是别人的人了，难道你真忍心看我这样吗？”雪几乎要哭。

    “我我祝福你！”

    “明，我不要祝福。我不是情愿的，我我”雪泣不成声了，软软地倒在明的怀里。

    “雪，你别这样傻啊，这里很穷，许多女孩子做梦都想往外跑，你应该高兴才是。”

    “明，我不要听这些。”雪抽泣着说“我只问你一句，你现在到底还喜欢我不？”软软的雪偎在明的怀里，睁着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睛盯着明说。

    淡淡的月下，明的叹息随风化去。雪湿漉漉的双眸清澈透明，纤尘不染，那份纯美的感觉如泉轻轻弥漫过来，明的躲闪与回避渐渐苍白。男子汉的热血一下刚毅起来，血气的升腾在不知不觉中传遍明的个身，燃烧成一团烈烈的火焰。

    明用行动消融了雪心中所有的疑虑。在柔软的松叶上，在如水的月光下，清凉的夜风在林子里窜来窜去，雪断断续续的呻吟终于幸福地連成一行忧伤灿烂的诗句：我——终于——成了你的——新娘！

    第三天，雪出嫁了。不甘的心怀揣着一个与秋阳一样灿烂的希望。雪坚信这个梦一定能够实现。因为就在这一天，另一个人已经在为这个梦的实现而开始行动了。雪坚信她两年后还会回来，而且回来后就永远不会再离开了。

    “我一定出去拚命挣钱，不出两年，我一定把钱还给那个老鬼，然后把你领回来！”雪走在做新娘的路上，又一次想起那晚与明在山岗上相拥痛哭时，明郑郑重重对她的耳语。

    后来，美丽而又聪明的雪就这样怀着希望痛苦地做了那个几乎可以当她父亲的男人的妻子。那老鬼不知哪来那么多钱，他给他的两个比雪还大的儿子起了两幢平房，而他自己却独自居住在另一栋更加漂亮的平房里。他是刚死了妻子的。因为这个屋子里只缺少女人，于是他就娶了雪。晚上，当客人走尽，屋子里只有雪而雪恰恰这样想的时候，那老男人突然披着浴巾从浴室出来了。他一边走向雪，一边惬意地用浴巾反复擦他刚刚洗过的灰白的头发。

    “雪，你太美了。化我6000元，值！”老男人对坐在床沿上的雪涎涎地说。

    雪不说话，更不敢抬头看眼前的男人。

    “真想不到在那么贫穷的山沟里还可以养出像你这样又白又嫩的女子来。”男人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摸雪的脸蛋。雪刚要抬手去护自己的脸，不想正看见浴巾从老男人的身上滑落下来，男人赤裸的身子一下丑陋地映进了雪的眼里。

    雪一下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那老男人已经倒一边睡着了，死猪似的。

    雪后来一直想不起自己是怎样度过这个新婚之夜的了。但一个月后，雪还是发现自己怀孕了。

    雪没有把这消息告诉那老男人，老男人是在看见雪的肚子隆起来后才知道的。虽然这老男人每次都在一边叹息一边咒骂自己不中用，但当他看见雪的肚子鼓起来时，仍是高兴得捡了金元宝似的。雪心里也没底，难道这孩子真是这老鬼的？

    雪在心里说但愿不是的时候，雪就想起了明，想起那个月夜，想起那句有月亮和松风作证的誓言。

    可是明现在在哪里呢？钱挣得差不多了吗？你可得注意身体啊！但她又希望明快些挣够钱。她在心里说，我们的孩子快出世了，你可得快些回来。

    明还没有回来的时候，雪已经分娩了，是个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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