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暖暖。记得那年大学排球社比赛摔到了腿,破了皮,流了血。
那年六月的太阳格外炽热,你说伤口不处理会痛,就像感情不争取或许永远不会开始一样。
你说,胜男,你和他从来没有开始过,所以结束吧。
可是暖暖,早在江景白离开的那年夏天,所有埋在心底的伤口都已溃烂,无药可治撄。
你知道的吧?于我而言,江景白,是一道无论如何都缝合不了的伤口。
——陆胜男
?
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去的监狱,陆胜男还是去了偿。
这天陆海升一大早就起来了,仔仔细细地洗漱好,刮了胡子,因为化疗的关系,曾经浓密的黑发早已不见,只剩一个光秃秃的头顶。
然而陆海升选了他觉得最好看的一顶帽子,穿着黑色衬衣,郑重的问她:“我看起来还行吧?”
郑重得好像他不是去探监,而是去赴一场约会。
“嗯,很精神。”陆胜男由衷说道。
陆海升正了正帽子,语气铿然:“走吧。”
二十六年的人生里,关于陆海涛的一切记忆,都停留在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
潮湿,血腥,冰凉,遥远而模糊。就好像曾经的露天电影,大大的白色幕布上投影的影像布满雪花,看不真切,却挥之不去。
这些年陆海升也不再提及陆海涛,好似忘记了这样一个人的存在。然而很奇怪,每次她预约探监的时候,陆海涛都不曾拒绝过。
大概这些年,也无人去探监吧?杀人犯的头衔,在落后贫穷的陆家村,依旧人人避之不及她的那些伯父,姑姑,从未露过面,当年尚且不管她,又怎会顾及陆海涛?
陆胜男抿着唇,踩着油门的脚更加用力,车窗外的风哗啦啦作响,扰乱了心神。
江景白说,陆胜男,你要好好的。
是,她当然要好好的,不然这漫长的人生,要怎么过?
在去监狱的三个多小时的车程里,陆海升格外沉默,不言不语。
陆胜男却依旧看出来他的心不在焉。
关押陆海涛的监狱离江城不算太远,灰蒙蒙的天空下,高墙铁网的监狱看起来带着森凉。
这座四四方方的监牢,将会埋葬陆海涛的一生。连同她和他的父女之情一起,都悉数埋葬在这高墙里。陆海升走在前面,背影有些佝偻,不过是上午九点多,晨光正好,但落在陆海升身上,好似阳光也蒙了灰,无端就多了几分寂寥。
陆胜男跟在他身后,想着年轻时陆海升的模样,岁月终究是公平的。
英雄和美人,都会迟暮。
到了探监室,陆海升整理了自己的衣襟,又不安地将鸦青色的帽子取下,抚平了帽子周边的褶皱再重新戴上。
郑重其事的样子,好似赴一场久别的约会。
狱警带着陆海涛出来的时候,原本坐着的陆海升却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枯瘦的双手“啪”的一下拍着隔音玻璃上……
陆胜男急忙拉住他的手,陆海升怒目圆睁的模样太过狰狞,眼里布满血丝,目光灼灼的盯着陆海涛看。
肝癌折磨他太久,此刻他紧握的双手露出青筋来,越发显出他的瘦弱。
隔着厚厚的玻璃,陆海涛却忽然“嗬嗬”地笑出声来。
快四年不见,陆海涛好似没什么变化,依旧是灰蓝色的条纹囚衣,板寸头,看见陆胜男时,依然毫不掩饰对她的厌恶。
对于陆海涛,“父亲”一词之于她,这些年来原本仅存的温柔幻想早在高中毕业那年就被粉粹成渣,而三年前她孤注一掷的来这里寻求安慰时,已经死掉的心立刻就成了灰。
那时起,陆海涛于她,不过就是一个医学上的父女关系而已。
不在乎了,便不会受伤。
陆海升逐渐平复下来,探视时间有限,他禁不起太多情绪的撩拨。
“听说你要来看我,我还以为天上下红雨了,没想到你果然来了。可惜现在隔了玻璃,你再想打断我一条腿却是不可能了,哈哈哈……”
陆海涛盯着陆海升,眼神冰凉刺骨,宛如毒蛇,眼里的恨意让人惊心。
陆胜男握着另一只听筒,没有开口。
陆海升闭着眼,好似在怀念什么,而后缓缓睁开眼,眼底已是一片清明。仿佛刚刚的失态和抓狂都只是错觉。
“陆海涛,我来这里,只是想弄清楚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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