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姨娘,这事若是追究起来……”
“怕个什么?那鲤鱼落到莫家手上是巧合,莫家人登上浮桥也是巧合,谁会无端端地想到咱们头上?”
“山上忽然流下一尺大的鲤鱼……不奇怪吗?”白姨娘六神无主地说。
穆老姨娘嗔道:“这世上的事无奇不有,我年轻那会子,天上还落下了鲤鱼雨呢,那不更奇怪?”觑见万象带着人向厅上去,立时领着白姨娘回去,二人老老实实地,一个站在凌古氏身后,一个站在凌钱氏身旁。
“找到了吗?”秦夫人问。
万象摇了摇头。
“莲塘那,也没寻到人?”
万象说:“那边连个人影都没有。”
秦夫人蹙眉道:“没去莲塘,那她们能去哪儿?劳烦师太,再请人找一找,跟莫家人说一声,叫他们也帮着找一找。”
“是。”万象应着,重重地看了穆老姨娘一眼,就带着弟子向外去,出来了,打发弟子去找人,就木头人一样地杵在庵主院子里仰头看天上黑云。
“庵主。”白姨娘终于搀扶着穆老姨娘寻过来了。
穆老姨娘忙慌地问:“莲塘那……”
“亏得是我的人先瞧见的,已经收拾干净了,”万象紧紧地皱眉,顿足道:“这可怎么办?上一年弗如庵里出的事,还吓得雁州城里一大半人不敢再上弗如庵来,如今又出了这么一桩事!”
“尸体,都藏在哪了?”穆老姨娘问。
万象蹙眉说:“还能藏在哪里?就藏在被大水堵住门的禅院里!”
穆老姨娘心重重地跳了两下,随即轻声说:“只要师太愿意瞒住,必定没人疑心到师太头上。”
“哼!”万象冷冷地哼笑一声,“是没人疑心到老姨娘头上吧。”
穆老姨娘一震,错愕道:“师太,你还没做庵主的时候,咱们就要好……”
“果然要好,净尘怎会抢了我的庵主之位?”万象冷笑一声。
“庵主,莫家三少爷找来了。”一个小尼姑慌慌张张地走了过来。
“只怕是来问人怎地平白无故不见了的!”万象吓得几乎瘫坐在地上,两只手撑着身后的瑞香花树,牙齿打颤地说:“老姨娘,别怪我贪生怕死……这事原本就跟我不相干,万一莫家追问起来,我可就将你抖落出来了。”
穆老姨娘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瞅了一眼院子外,听见莫三的声音,立时拉着白姨娘躲进万象的屋子里,进了屋子关了门,就透过门缝向外看。
只见莫三紧紧地皱眉进来,见了万象就质问道:“师太,我母亲姐姐怎地平白无故消失不见了?”
万象结结巴巴地说:“这、这……兴许是夫人一时来了兴致,要向旁处去?”
“胡言乱语,今儿个天上压着乌云,各处的景致又被大风吹乱、雨水泡坏,能向哪处去?莲塘那,当真没寻到我母亲、姐姐的身影?”莫三咬牙切齿地问,须臾,轻声问:“凌家八小姐,也没寻到吗?”
万象忙赌咒发誓说:“出家人不打诳语,若找到了人,贫尼还要藏着人撒谎不成?”
“……我姑且信了师太,但若是日落之前都寻不到母亲,这笔账,终究要算到师太头上。”
“三少爷、三少爷……”万象忙去追赶莫三,追不上瞧见莫三远去了,就捶胸顿足地向屋里去。
“老姨娘,你也听见了。”万象说。
穆老姨娘紧紧地抿着嘴不言语,蹒跚着向摆着凳子走,没走几步,见万象抢着来收东西,怔怔地愣住,随即笑道:“师太除了帮我办事,还应下了旁人的事?”
万象涨红了脸说:“哪有什么旁的事?”
“师太何必隐瞒,先前我跟净尘也算是要好,她做的事,我有许多都知道呢。”穆老姨娘笑道。
白姨娘插不上话,就恍恍惚惚地在一旁站着。
万象笑道:“老姨娘自然知道,虽净尘屋子里起了火,但还有不少信因净尘交给旁人收着,还好端端的在呢。”
穆老姨娘打了个激灵,松弛下来的眼皮用力地向上抬着。
“难怪那么些老夫人、夫人喜欢老姨娘,原来是老姨娘借着净尘,将人家的家事摸得一清二楚。”万象撇嘴,当即将藏在背后的信递给穆老姨娘,“既然老姨娘什么都知道,那就替我办成这事吧。”
穆老姨娘颤抖着手接过那张书信,瞅了一眼就僵硬地坐住,“叫我儿媳妇的侄女,嫁给关宰辅的儿子?这信,是谁写的?”
“还不就是抢着要做白家女婿的人写的,这人请我撮合,我有什么法子?只能再求到老姨娘头上。”万象撇嘴说。
白家女婿……穆老姨娘将书信递给白姨娘。
白姨娘忙说道:“老姨娘,我不认字。”
“……你瞧瞧熟悉不熟悉?”
白姨娘悻悻地笑着,接了书信,看天书一样地看了一眼,嘀咕道:“字还不都是这样。”
“像不像是……”穆老姨娘待要说是凌智吾写的,又觉字迹有些像是凌妙吾写的。
“丑话得说在前头,”万象捻着佛珠,“要是老姨娘帮不成我,我也犯不着替老姨娘遮掩着,毕竟那么些人命……阿弥陀佛!”
穆老姨娘嘴张了张,只觉嗓子里甜得腻人。
白姨娘咕哝说:“这事不是那么好办的,大夫人她一心要将表小姐配给妙吾呢。”
万象哼了一声,“难道我们弗如庵里,替老姨娘藏在那么多人命,就是容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