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皇上闷声嗯了一声,顺着苏培盛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仔细辨认后点了点头:“确实是容儿身边的人。”他往里走了两步,“等下让他抖抖雨再进来回话。”
只是,还没等皇上走两步,小印子就跑到了眼前,他喘着气,神色惊慌,面色惨白,踩上台阶一个踉跄就“扑通”一声跪到了皇上跟前,声音止不住地颤抖:“皇、皇上……”
“是谁出事了?”皇上立刻想到了什么,厉声斥问。
“公主……安康公主从重阳楼掉下来了……”
安陵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她站在大雨里,看着倒在血泊里的安康,一股窒息的麻木从脚底攀至头顶,让她喘不过气来。
安陵容踉跄着跌倒在安康身边,伸手将她抱进怀里:“安康……别怕,额娘在这里……别怕……”
可是,安康身上的冷却一点点沁进来,冷得安陵容止不住发抖。
她的安康,那么小,那么瘦,抱在怀里一点重量都没有,总是不肯好好吃饭,却有着耗不完的精力,一天到晚没个停歇,像个小太阳,脸上永远带着笑容,偶尔生气了,跺跺脚的功夫就哄好了,还会反过来卖乖讨巧。
她很乖,每天都很开心,今早出门前还说“重阳节要登高插茱萸”,欢天喜地地出了门,还说要去摘桂花回来做桂花糕。
可现在,她却一片冰凉地躺在安陵容的怀里,满身是血。
安陵容呆呆地落泪,巨大的伤痛湮没了她,她无声地张嘴,那股痛却锥心一般钝在心里,怎么也喊不出来,声音喑哑着,一声又一声:“安康……额娘在这儿呢,你睁开眼……看看额娘啊……”她紧紧抱着安康,“额娘抱着你……抱着你就不冷了……”
可是,再没有那一声“额娘”了,安康也再不会睁开眼了。
“娘娘,您别太伤心……”莳萝撑着伞跪在她身旁,却也是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公主……她已经去了……”
安陵容恍若未闻,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确认,直到安康苍白无力的小手脱落砸在泥泞里,她才呆愣了一瞬,埋头嘶吼着痛哭出声:“啊————啊…………”
所有人都跪在地上,任由雨水拍打,听着那哭声,只觉得心里破开一个大洞,冷风倒灌进来,天地都黑寂下来。
“事情办成了?”景仁宫里,皇后懒洋洋地靠在榻上,端着茶盏啜饮一口,神色冷淡如霜。
贞嫔还算镇定,她垂眸静静地开口:“是,重阳楼人迹罕至,又下场大雨,什么证据痕迹都没有留下。”
皇后搁下茶盏,点了点头:“那就好。”
“为什么……”敏嫔坐在下首,吓得花容失色,回想起方才的那一幕,身体还是会不自觉地发抖,她看着皇后,却看见她青面獠牙,面如鬼魅,“为什么要对安康动手?她还那么小……她只是一个公主,对你没有任何威胁!”
皇后不以为意,笑得轻柔温婉:“可是,荣贵妃最疼爱她啊。”她低低地笑出声来,“本宫就是要她痛彻心扉,只有这样,她才会牢牢记住,这宫里,本宫才是正经主子,她区区一个妾室,只能匍匐在本宫脚下做一只蝼蚁。”
她心里说不出的畅快,就像是压抑了许久的苦闷在这一刻如数敲碎,皇后长长地喟叹了一声,头也不抬地吩咐剪秋:“绣夏可以处理了。”
剪秋了然一笑,俯身应是。
敏嫔坐在凳子上,只觉得浑身冰凉,她颤巍巍地抬头,撞进皇后浅笑盈盈的眼眸之中,吓得一哆嗦,猛地跪了下去:“皇后娘娘……”
她是真的害怕了。
被皇后威胁后,玉贵人告诉她,当年纯元皇后的死和皇后脱不了干系,她便以此为要挟,逼迫皇后让步,只答应了帮皇后做一件事情。
可是敏嫔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件事情居然会害死安康!她只收到传信,让她今日午后带安康上重阳楼,其他什么都没说。
原本敏嫔还觉得奇怪,为什么皇后的要求会这么简单,后来看到贞嫔出现在重阳楼时,她下意识的察觉到一丝不对劲,还不等她想明白,贞嫔就一个伸手,干脆利落地将安康推下下去——若不是贞嫔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她的嘴,敏嫔当场就要尖叫出声。
敏嫔不住地发抖。
安陵容肯定不会放过她的。
她是当着安陵容的面带走安康的,豆蔻也是被她支开的,又没有人看到过贞嫔,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数她的嫌疑最大。
这一局,皇后竟是连带着敏嫔也一并算计了。
“敏嫔,你的确很聪明,对得起皇上赐你的这个封号,可惜啊,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皇后笑着起身,高高在上地俯视着敏嫔,“有这个功夫在这里害怕,不如赶紧回去和你的好姐妹商量一下,该怎么躲过荣贵妃的报复才是啊。”
敏嫔倏然瞪大了眼睛,全身脱力地瘫软在地上。
原来,皇后全部都知道……
贞嫔怜悯地看着敏嫔,不知道该感叹她太过心高气傲,还是该嘲讽她过于自作聪明,就她这么点道行,别说是皇后,便是在自己眼里都不够看的,果然是太年轻啊。
走出景仁宫,雨已经停了,瓦上的雨珠滴滴答答地落下,溅起一圈又一圈的水洼。
贞嫔冷眼看着被堵上嘴绑出去的绣夏,不知怎的忽然觉得特别累。
她抬头看向大雨过后的天穹,夕阳被氤氲开一片湿漉,血色更浓,映在眼底,染成满目刺眼的猩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