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有一群都人来,将韩氏半扶半抱地拖了出去,随韩氏过来的几个都人也要跟去,徐循却摆了摆手,“说说你们贵人吧,这不想应选的事,你们知道吗?”
几个都人来回对视了几眼,其中一人道,“回娘娘话,贵人同我们很少交谈,唯独和从朝鲜带来的乳母金氏多有话说。但的确,自从入宫起,贵人便是郁郁寡欢,时常含泪吁叹,和权贵人比,她几乎从不打扮。”
看来是真的从一开始就不想入宫了,徐循更为迷惑,待要细问时,一人又道,“选秀前后,贵人曾和乳母多次私下商议,后来又拿出银两,偷偷地命人送了出去……虽然没告诉奴婢们,但恍惚有所听闻,这银子,送给的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周嬷嬷……”
这一语出来,徐循身边几个人都不由动容,这宫女也是一不做二不休,又补充了一句,“后来,不过两日,坤宁宫给两位贵人赏了东西,贵人便偷偷出门,到坤宁宫去参见皇后娘娘谢恩了。”
这摆明不是为了谢恩去的,就中道理也无需多言了。徐循也想得出来,大体流程应该是和自己这边一样,心腹出面传话,反正见一面也不算什么,于是就见了呗。
不过,她身边几个下人可不是这样想的,一听皇后两字,顿时人人变色,孙嬷嬷给徐循使了个眼色,低声道,“娘娘……”
虽然就这两个字,但丰富的含义,可丝毫都没减少,全都藏在了那弯弯绕绕的语气里。
“你们都下去吧。”徐循先遣散了几个都人,“寻你们贵人去,多服侍服侍,就说她的事慢慢说,不必如此着急。”
屋里很快就只剩下永安宫的小高层们了。赵伦自感有罪,表现的心情很殷切,人一散去,便出列跪下,急急地道。“娘娘,此事您可万万不能往身上揽。此女所求离奇,又曾去过坤宁宫,焉知……”
“即使所求为真,这又与娘娘何干,诏书都已经颁布天下了,难道还能反悔不成?”孙嬷嬷也道,“按规矩,她有这个不想当妃嫔的念头,都该拖出去打死。娘娘和此女素昧平生,可不好为她坏了规矩。”
几个高层你一言我一语,话里都是殷切的善意,完全是站在徐循的立场上想问题,赵嬷嬷说得最过露。“皇后娘娘不肯答应,必然也有她的考虑,如今她眼中,可不是拿咱们当钉?娘娘,咱们可别授人以柄。”
她对韩桂兰而且很有意见,“好好求也罢了,不依她就要撞柱子……什么人嘛!”
“好了好了。”徐循也被这突来的事情弄得头昏脑胀的,“都别说了。”
她寻思了一会,还是道,“等她收拾好了,你们再带她进来见我。”
虽然不敢违逆贵妃的意思,但几个下人多少也是带了点情绪,徐循并没有开解他们的不快,她心里还琢磨着韩桂兰这事儿呢:难道韩桂兰真是在家里有了意中人,所以才不愿当皇帝的妃嫔,难道她还想回朝鲜去吗?
估计是她的最后一句话起了作用,韩桂兰很快就重新收拾停当,重新出现在徐循跟前,她双目红肿,撩着看徐循,简直是又期待又怕受伤害。看起来,倒是比她刚才的模样要更可爱得多。徐循看了她,忽然想到昨日进来的徐小妹——韩桂兰长得和韩丽妃没多少相似,其实也不像徐小妹,只是,虽然她要比徐小妹遮掩得好,但顾盼之间,对永安宫陈设的羡慕和惊叹,却还是泄露了几丝,就这表情,和徐小妹特别的相似。
昔年文庙贵妃多次给予她特别的体面,直说她生得像是自己早去世的妹妹。徐循当时还是将信将疑,以为自己真有这份运气,现在懂事了再回头想,也不免要哑然失笑。她笑了一会,才温和地道,“现在屋里也没有别人了,为什么不想封妃,你老实和我说吧。那些虚头巴脑的谦虚,就别再提了。”
韩桂兰又要跪,却为徐循止住了,她侧过头,拿帕子按着自己的眼角,“家姐昔日进京时,在京仕女皆羡慕无极,只道从此是享尽富贵荣华。没料到不过六年功夫,乳母便带回了她的死讯……奴上京时,都人仕女皆嗟叹,‘其姊为永乐宫人,竟殉葬,已可惜也。今又往焉’。送行时竟有泪下者,奴……奴也并不想死……”
她呜呜地哭了起来,倒是把话给说白了。“朝鲜并无殉葬的规矩,吾家因姐,在当地富贵已极。奴本可嫁给王室亲眷,谁料哥哥狠心,明知奴长相平庸,不如姐姐动人,仍是仗着威权,把奴采选进来……”
天生丽质难自弃,真正美人,不管怎么打扮都是很出挑的,韩桂兰虽然长得不错,但属于要韬光隐晦也很简单的那种美丽,其实要在宫里出头难度也大。徐循理解她的想法了:又不想死,又对自己得宠毫无信心,比起一个虚无缥缈的昭容名号,她当然更偏向于另外寻路。
“你可要想好了。”她道,“送来这儿,按我想,便是万万不能回朝鲜去。你不想当昭容,我还能帮你设法,可若你想回朝鲜成亲,这个我却不能帮忙了。”
韩桂兰整张脸都亮了起来,她使劲给徐循磕头,挡都挡不住,“娘娘深恩,奴感激不尽,愿结草衔环以报!”
被徐循叫了停,她方才起身解释,“奴也没想着回朝鲜去,兄长如今在国中居住,奴若回去,必定受尽他的冷眼——娘娘肯帮奴这一次,奴便是心满意足了,一生前程,便听凭娘娘安排又有何妨?哪怕是扫一辈子的地,也胜似……”
她住了嘴,偷看了徐循一眼,面上现出了些尴尬,徐循笑道,“胜似什么?胜似做大哥的妃嫔?你这性子,也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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