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姐姐。”另一个老婆子出言劝,她看了眼季妘,附耳过去悄悄说道,“肯定是那位气性大,争不过侧妃娘娘,拿下人撒气呢!让小丫鬟只身跑去京里,路不长,可用走的也累死个人,你这儿拦着,回头这小丫鬟买不着东西,拿你我撒气,如何是好?”
这老婆子自以为聪明,知道了真相,倒帮季妘圆了为何出门不先备好马车的事儿,也是好在此处是别庄,没有个正经主子,不用拿对牌出入。
角门左侧那老婆子听了这话,觉得有理,不想引火烧身,便放了季妘出去,却不知这么一放,才是一件滔天祸事。
季妘出了那庄子,陡然有些恍惚,只压下心头万般情绪,似慢实快的往远处走去,待有了一定距离之后,才敢回头望了一望。
但愿宝笙安好无虞。
行至二里地左右,这前前后后的折腾,也是快到了晌午,而宝笙口中接应的人没看见,季妘倒是瞧见了不远处有个茶寮。
日头高了,走了这些时候,季妘也是口干舌燥,摸了摸头上的粗制发钗,拔了下来,换一碗茶水喝也是使得。
“小姐姐这是从哪儿来啊?”茶寮忙活的是一个老汉和一个与季妘一般大的少年,说话的是那少年。
少年来到季妘跟前儿,扯下肩头搭着的布巾就开始擦桌子,放上大碗,细长的茶壶被他高高举起,微微倾斜,细细的茶水顺着茶壶嘴就流进了碗里。
这一手,倒是做行脚商生意的茶寮小二作派。
只可惜……
季妘不动那茶水,把手里捏着的发钗递给那少年,“身无余钱,用这个做抵,可够?”
粗制的大碗茶,一文钱喝上两大碗都嫌贵,一根发钗做抵自是使得,少年皮肤黑黝黝的,笑了笑,点头哈腰的道,“够了,够了。”
下一刻,这少年就见季妘起身准备离开,他看了眼动也没动的茶水,眼神闪了闪,这人怎么不喝呢?赶紧朝季妘道,“客官,你这茶还没喝呢!”
只见季妘步调不变,更没回头,继续前行。
这时的茶寮只来了季妘一个客人,剩下的就是那老汉和那少年。
少年见季妘匆匆行走,莫名看出了些紧张,不再玩笑,大声朝季妘吼了一嗓子,“九小姐,是师姐叫我来接你的。”
师姐?哪个师姐,我不认识什么师姐。
少年发现这么一说,季妘走得更快,厚实的手掌一拍脑门,黝黑的皮肤也见了些红,可见是使了大力,他又吼,“是宝笙!宝笙!”
季妘这才停了脚步,片刻之后,由少年护着,往定安城西行去。
“这是去哪儿?”季妘用袖口擦了擦脸上的薄汗,问。
“宝光寺。”
轻飘飘的三个字从少年嘴里吐出,季妘莫名从少年的神态语气之中听出了些憧憬,于是转头看着他的眼神不免有些怪异。
年纪这么小就想着当和尚?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季妘双目平视前方,这样说了句,像是在劝这少年,又像是在劝自己。
少年摸了摸耳朵,面露疑惑。师姐和爷都说过九小姐聪慧异常,可也没说过她说话也这般让人不明白啊!
少年摇摇头,黝黑的脸上憨憨一笑,“九小姐,刚刚你为何不喝茶,起身就走呢?难道我看着不像茶寮伙计么?”
王爷查探各路消息,有时候从来往京内的行脚商嘴里能摸出不少来,若季妘都能瞧出他不像个茶寮伙计,焉知旁人看不出来?
懂茶的人自然知道常年握茶壶,手上何处该有茧,恰好季妘深谙茶道,且表哥阮荣轩亦是习武之人,而习武之人虎口处留下厚茧乃是常事。
方才,少年行止皆是带着股子市井味儿,倒茶的利落熟练劲儿亦是不缺,只季妘刚刚逃出生天,万事谨慎,半点不敢疏忽,在看见少年双掌起茧的位置有些怪异,不敢赌,才想着匆匆离去,以免多生事端。
不过,这样谨小慎微的心思怎么好和刚刚认识的少年说来呢!
季妘沉默了会儿,回道,“直觉。”
少年被这俩字一噎,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果然,九小姐说的话,他是听不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