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可如果我真逼着三哥这样做了,他以后在安南侯府还怎么混?
他是安南侯手下的文官红人,安南侯平日里很是器重他,若在安南侯分身乏术的关键时期,三哥不但不能替安南侯解忧,还放安南侯鸽子,你说安南侯会不会恨死他?
再说,三哥要去办的事情并非普通小事,他是去给安南侯府的老夫人过冥寿,还要主持为安南侯父母合葬的事宜,这可是侯府的头等大事。
安南侯这辈子,父亲早逝,唯有一个体弱多病的母亲,日夜为他操劳,辛苦将他拉扯大,奈何母亲前些年头也去世了,安南侯如今同咱们一样,都是孤家寡人一个。
他是个武夫,或许没有那么细腻的心思,但我想,他肯定是希望母亲生前没有过上好日子,享受片刻殊荣,死后能在另一个地方过的顺心遂意。他肯定是想把所有最好的,都孝敬给母亲。
让三哥去办这件事,是觉得三哥乃可信之人,再加之三哥与老夫人原本就有层渊源在,所以除了安南侯自己,给老夫人办冥寿这种事,只有三哥去,才最合适。
我不想让三哥因为我而落得一个不忠不义的骂名,更不想让自己成为三哥办事路上的一颗绊脚石。我出现在三哥的生命里,是给他带来快乐,带来幸福的,而不是,给他带来诸多不便,成为他的诸多障碍。”
小花藜托着双腮,闷闷的思考了许久,“嗯,殿下考虑的的确很周到。殿下说的对,姑爷这次要去办的事情乃是整个安南侯府的头等大事,姑爷要走,殿下着实不能拦着……耽搁姑爷给安南侯府老夫人过冥寿,这不等同于打安南侯的脸,辱没已故的老侯爷,与老侯夫人么?我娘在世的时候,就同我说过老侯爷的事迹。”
突然兴起,小花藜神采奕奕的坐直身子,伸手攥住我的胳膊激动道:“殿下您知道么,我爹爹以前就是老侯爷手下的大将军。我爹以前和老侯爷一同上过好几次战场,用我娘的话说,那就是出生入死的战友交情!
我娘说,有一年我爹和老侯爷打北边的大歆朝,寒冬腊月,大雪纷飞的时候开战,我爹是前锋,老侯爷带人紧随其后。我爹因为轻敌,而被对方一勇猛女将给挑下了马,那女将使出一记回马枪,差些要了我爹的性命。幸好老侯爷及时出现,长枪一挑,就把对方女将也给挑下了马……”
小花藜一边说着,还一边手忙脚乱的给我比划:“我爹被老侯爷救下了一命,原本我爹还在想着何时才能一报老侯爷的救命之恩,可没过多久,老侯爷身上旧伤复发,无法下床应战,恰巧又赶上了敌军夜袭,白雪纷飞的深更半夜里,把我爹他们的粮草大帐给烧了,还一把火,点着了老侯爷休息的营帐。
兵荒马乱的场子里,我爹发现老侯爷还在帐中后,裹了一身黑毯子就往火海里冲,愣是把虚弱的老侯爷从火海里抢了出来。从那以后,我爹同老侯爷便成了关系还不错的好友……即便是后来我爹不上战场了,老侯爷还经常带我爹一起去楼子里喝茶。”
“老侯爷夸我爹是一代骁勇大将,我爹之前还和老侯爷开玩笑,说自己此生的心愿就是,他日战死沙场,留下满门光荣。但谁能想到,昔年笑言,最终却一语成谶,我爹最后,真的就死在了战场上。”小花藜说着说着,便伤感了起来,用袖子抹了抹眼泪:“我爹死了,没能光宗耀祖,倒是拉了我全家陪葬。爹啊,你若早知是这个结果,当初还会说这种话么……”
“花藜。”我掏出帕子给她擦眼泪,心疼的哄着她:“没事了,都过去了。”
花藜拿过帕子给自己揉了把鼻涕,努力控制情绪平复心情道:“殿下说的对,都过去了,都过去了……殿下,你说如果我爹没死,我现在是不是就不用当婢女伺候人了?我是不是,就也是将军府的大小姐了?”
我抿了抿唇,用手指将她眼角的泪拂去:“你现在也是我春帝宫的将军府大小姐啊。”
花藜任性的扯着我袖角擦眼泪:“我也不是说,不想伺候殿下。殿下从未将花藜当做奴婢看,花藜都晓得。殿下是世上最好的姐姐,花藜能遇见殿下,是花藜三生有幸……花藜只是觉得不公平。凭什么有的人什么坏事都没干过,一生与人为善,却落得个死无全尸的结局。
凭什么有的人,坏事做绝,却享受着无上的尊荣。凭什么只想平平凡凡活着,与家人在一起永远不分开的人,最后却被命运玩弄,家破人亡。又凭什么有些人一生下来,就是高贵无匹的天命之女,幼时享尽父母宠爱,少时深受万人追捧,就算是犯了谋杀大罪,也有家人,有老天爷护着她……似她这种坏人,为何总能得逞。”
她说的坏人,应该就是化霖吧。
“你还在惦记着,她曾经为难你的事?”我轻叹。
花藜鼓了鼓腮,嗤笑讥讽道:“殿下你说,她若是晓得,我当年就是被她扇了一百多个巴掌,还被她摁进火盆烫伤双手,差点毁容的小狐狸精……她会不会,很后悔当初没有将我扔进太明湖里淹死?”
我心情沉重的揉了揉她的小脸蛋,无奈安抚道:“以前的事,都已经熬过来了,花藜,你现在是我的人,整个大禹国,除了我,没人敢动你。花藜,你已经不是当初的花小仙了,花小仙可以任人欺负,花藜不行。你还有我,我,凉娍帝女,就是你花藜这辈子的靠山!”
“殿下。”小花藜嘤嘤嘤的撒娇扑进了我怀里,哭的直发抽。
驾马跟在马车侧边贴近保护的崖魇许是实在听不进去马车内的哭哭啼啼了,突然从窗帘外伸进一只手,送上了两枚小野果,凝声恭敬道:“殿下……这是先前在山里采的野果,无毒,很甜。您……与花藜姑娘吃点,解解渴。”
我愣了愣,半晌才回过神来,发现……
素来冷漠残酷不近人情的崖魇,突然懂得体贴人了!
两枚粉嫩嫩的野果子从崖魇手里拿了过去,崖魇立马收回了生了不少茧子的粗糙大手,继续在马车外驾马守护。
我把小果子送到小花藜眼前哄她开心:“呐,你瞧,这果子很可爱,很漂亮,崖魇说很甜。你嚎了这么久,嗓子应该也干了吧,快尝尝!”
不曾想小花藜拿过一枚果子细看后,反而瘪嘴哭的更凶了。
我顿时有几分不知所措了:“你怎么了花藜?你是哪里不舒服么?还是你不喜欢吃这种野果子?”
小花藜捧着野果,吸着鼻涕哼哼唧唧道:“没有,我喜欢这果子……我只是想起来,小时候有个很疼我,对我很好的哥哥常来我家找我玩,我每次被别人家的孩子欺负,他都会替我出头,帮我打跑那些坏孩子,我只要一不高兴,他就变着法的,给我摘很多不一样的,我没吃过的野果子哄我……我突然,好想他……”
原来是思念故人了。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好言好语抚慰着她:“想他,就去见他吧。等回了京,我带你去找他!”
小花藜瘪嘴哭的极丑,磕磕巴巴的控诉道:“找、找不见、找不见他了……”
“为何?”我诧异。
小花藜呜咽着道:“我家还没败落以前,他爹就因为贪污被刑部给抓了,先皇下旨,灭了他满门……”
“灭门。”我怔了下。
那可真是,再也见不到他了……
我突然沉默,无言再多语。
良久后,马车外突然传来了一些很轻的动静。
续是有暗卫小心靠近,浅声询问崖魇:“大统领,你怎么了?”
崖魇刻意将嗓音压得很轻很轻。
但我生来便耳力好,马车外的一言一语,纵使微小,也字字被我听的清晰:
“无碍,一时失神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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