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指轻轻摩挲着碑上蝴蝶儿的名字,沉默了良久。
卸下髻上簪着的一朵浅紫色芙蓉花,我俯身,将花放在小蝴蝶的墓碑前,牵强的扯了扯唇角,向她报以一笑:“蝶儿,姐姐走了。这次,是真的走了……,姐姐以后不能再来看望蝶儿了,这朵花留给蝶儿,蝶儿在另一个世界,要开心啊。”
蹲在边上的花藜憋着眼泪擦了把鼻涕,用袖子帮小蝴蝶扫清碑前散落的枯叶,另将几盘子新鲜贡品摆了上去,伤怀道:“殿下晓得你喜欢吃甜食,这是知府家的夫人亲手做的,可甜,可好吃了。我都亲口为你尝过了,你吃了,一定会喜欢的……
可惜我们不能带你回京城了,殿下说,你未必会想离开宋连和红若大人,与其让你孤零零的在陌生之地躺着,还不如,还你身后一片清净。小蝶儿,下次再见,就不晓得是多少年后了,你在下面,要乖乖的,早日投胎,别留执念在人间。”
何侍郎轻摇头,负手站在莫大人身畔,无言相待。
我看望罢了小蝴蝶与宋连母子二人,拂袖回身,端重姿态同莫大人及其夫人,衙门捕头等人告别:“本宫来临熙城,已近一月。如今临熙城水患已解,本宫也要及时回京向皇兄复命了。临熙城与江都,以后便拜托莫大人了。”
莫大人扣袖恭敬道:“殿下器重臣,臣必不会让殿下失望。有臣在,江都,殿下尽管放心。”
莫夫人腿脚不便的踉跄上前来,朝我端庄一施礼,柔和道:“殿下回宫路上,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临熙与京都数千里之遥,没有侯大人在殿下身边陪伴殿下,殿下万事,切记小心。”
我轻颔首,“夫人不必劳心挂念。本宫身边有禁卫军护送,还有皇兄手下的几十名暗卫相随,不会有什么事的。来时那么凶险的过程都熬过来了,回去就更不用操心了。”
从容的自袖子里取出了一支凤簪,我走近她几步,执着凤簪,为她插进高累如云的发髻。
她一惊,惶恐着要后退:“殿下……这凤簪,民女无功无名,承受不起。这是帝女方能佩戴的东西,民女不敢私自享用,这、是僭越大罪。”
我淡淡一笑道:“承受得起,知府夫人乃是官家女眷,承的起本宫的凤簪。何来什么僭越大罪,这凤簪是我刚回宫时,我皇兄特意命人给我打的,凤簪拢共有一对,今这一支,算是本宫送你与莫大人的新婚贺礼。此凤簪落有皇家印记,见凤簪,如见本帝女。以后如若莫大人与莫夫人在江都逢上什么难事了,便将这簪子拿出来,抵一抵。”
莫夫人与莫大人相视一眼,夫妻二人俱是震惊,纷纷下跪进言:“殿下,我们夫妻何德何能,能受殿下如此隆恩……殿下,这凤簪我们是万万不敢接的。”
“是啊殿下。民女只是普通一民间女子,一不曾有功于江山,二不曾有用于殿下,殿下突然赏赐这么贵重的礼物,民女和三白,实在惶恐。”
我握住了莫夫人端平的纤细胳膊,端重认真道:“不,这凤簪,不是赏,是送。”我深深吐了口气,无奈的笑着说:“我自幼是在寺庙中长大的,在红尘中,没有什么朋友。宫墙之下,我所亲近之人,也不过几名贴身侍女太监,以及皇兄……莫大人夫妇是可结交之人,本宫想认二位这个朋友,但不知二位可愿,交凉娍这个好友。”
“朋友……”莫夫人顿了顿,脸色愈发深沉。莫大人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了扶自家夫人起身,接受我一片好意。甩袖为自己夫人拂去裙上灰尘,莫大人放松些道:“有朋友如斯,我等求之不得。既然帝女待我们夫妻乃是朋友之礼,那我们夫妻也就不拿殿下当外人了。”
执着妻子的手,莫大人关心道:“葛行舟那混账要与殿下同行回京,路上难免会给殿下添些麻烦。纵是罪魁祸首已伏法,殿下也还要小心行事才是。殿下乃是皇家帝女,朝中想要殿下性命的,恐怕不止一二。殿下无论何时,都不能掉以轻心。”
莫夫人娇弱的倚在莫大人怀中,目光苍凉的看着我:“若是有什么事,逢上什么困难了,记得给我们写信。我们虽人微言轻,不能帮殿下些什么,可我们愿意做殿下的倾听者,我们愿意同殿下交心。殿下,一路平安。若余生还有机会,我和三白会去京城看望殿下的。”
我欣慰点头:“好,那江都的百姓,便托付两位照顾了。”
“殿下放心,我等,自不负殿下所托。”
与莫大人两口子话别完,我才携着花藜上了停在桃花小道旁的皇家马车。
众人各归各位后,马车才在莲枝的驱使下,缓缓启动。
禁卫军井然有序的跟在马车后举着笙旗,腰挎配刀大步赶上马车的步伐。
夹路桃花灼灼,簌簌而下,漫天花雨。
我抬手轻撩开马车的窗棂帘幔,放眼望去,只见莫大人夫妇带着衙门众人还立在原地,依依不舍的向我们挥着手……
此一别,还不晓得何时才能再相见。
江都一行,人生徒添千百过客。
回京的队伍浩浩汤汤的赶往出城方向,一路桃花作陪,阳光艳艳。
原本离开之时,花藜还在我耳畔感叹着周围太过清静,比来时还清静,委实别扭的慌。
然直到临熙城城门大开,两排守城的将士齐齐跪在路两侧,我们的马车缓缓走出城门时,我才在骑马跟随马车右边的几名暗卫的惊叹声中,发现了城中百姓原来都聚集在城门口这一关来送我们……
“殿下回宫,一路顺风啊……”
“殿下千岁,千千岁——”
“临熙城的百姓,在此送钦差大人回京,大人与殿下,早日平安回皇城啊……”
“帝女殿下!殿下,改日还来我们临熙城玩啊,下次再来,我们临熙城一定是春暖花开,鸟语花香!”
“殿下乃神女降世,天佑我大禹,佑我江都!”
“天佑大禹,天佑江都——”
挑帘再看城外百姓,那一张张沧桑的面孔,委实惹人心酸。
但愿江都此劫过罢,来年依旧桃花烂漫,月圆人常在——
——
马车一路折回,行至与三哥初见的始空山时,我不禁伏在窗边,看着外面山明水秀的好景发了呆。
花藜坐在我对面托腮打瞌睡:“哎呀,我说殿下啊,你都看了一路了。这沿道一半的路程都是临山临水的,你来时都看过半个多月了,还没腻呢?我记得咱们来的时候,你也没有对这些山山水水很感兴趣啊,泰半的时间都是咱俩在一起打瞌睡,睡大觉……如今我怎么觉得,殿下心事重重的呢?”
我揉了揉眉心确实有些疲惫了,颓废无力道:“也没有心事重重,就是想起来,这里是我与三哥初见的地方……莫名觉得,我对这座山的印象很深。”
“印象很深?”花藜啧啧两声:“原来这就是当初咱们遭杀手坠下山崖的那片山域啊!那就怪不得了。殿下你哪里是对这座山印象很深,你分明就是对姑爷印象很深嘛。哎,话说姑爷这一走,得大半年才能回京城,那殿下岂不是大半年都见不着姑爷了?
这个姑爷,干嘛对安南侯这么尽心尽责啊,他大可写一封书信,将安南侯扔给他的差事推脱掉,就说,要护送殿下您回宫。
殿下身份尊贵,是整个大禹国除了陛下之外,说话最顶用的人,陛下未生子之前,殿下便是储君,殿下是君,安南侯是臣,只要事关殿下,奴婢相信,谅他安南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说一个不字!这样,姑爷不就能陪殿下一起回京了么?”
我无聊的掂起檀香小扇,展开,轻轻在腰腹处扇了扇,“这样纵然很好,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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