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医师喜欢野鸡肉,面前放着满满一碟,都去了皮,因着阿进觉得他体弱,不能多吃油腥。冬日里,狐狸总是懒洋洋的,陆医师也就不小心染了风寒,辗转几日方才好了,难怪阿进会板着脸,不顾他哀求。
闲云这边多下了素菜,自从入了冬,阿鹤对肉食的嗜好又上了一层。幸亏他身为精怪,虽然寿年与人相若,但身子总是有些不相同的地方,例如腰还是那般细,看不出他吃了多少鱼虾羊兔。阿鹤挽起了袖子,屋里很热,加上暖锅咕嘟作响,蒸得他额头渗出细汗。可他还在耍赖,要闲云递过来一碟鱼片,那是县城里酒楼才有的卖的好玩意。
“哟,小白鹤不爱吃黄瓜?”陆医师笑眯眯地看过来。
尽管是深冬,这边还是有不少农户做了暖棚,黄瓜依然鲜嫩爽脆,咬在嘴里香甜得很。但阿鹤吃了几块,就气鼓鼓地别过脸去,无声地抗议着。
觉得自己仿佛成了大恶人的闲云百般无奈:“好了,锅里的肉要变老了。”
一听这话,阿鹤急忙转过头,抄起筷子夹起不少羊肉。萍婶会做羊肉,那股特殊的膻味已经荡然无存,留下的只有饱满的肉汁与满嘴浓香。
锅里还有冬笋,在沸腾的汤水中翻滚,散发出诱人的味道。阿进默默地捞起一些,放进陆医师碗里,结果被他踩了一脚。但不疼,陆医师总是心软的,发泄完了就乖乖吃掉碗里的肉菜。
嚼一块肉,再吃几片笋,接着聚集了精华的汤也喝上一碗,整个人像泡在冒热气的泉水里,浑身舒畅。
几人一边吃着,一边聊起这段时日的琐事。阿清怀上了孩子,如今已是六个多月,阿贵整日只知傻傻地看她肚皮,被村里人嘲笑了一番;嫁到县城里的阿凉与夫君和和美美,已是正儿八经的管事娘子,铺子里的伙计在她面前总是恭敬的;老佃户终于松口了,阿进和陆医师定在明年春初结契,到时候还要请闲云和阿鹤去喝喜酒……一年过去,新一年又要来了,守门的阿黄也看上了村里那只大白狗,想必对方肚里已经怀上了崽。
日子不慢不紧地过着。
“让我想想……你们俩,这叫闲云野鹤。”陆医师喝了今年新酿的谷酒,一双桃花眼半眯着,整个人几乎靠在了阿进怀里。
阿鹤嘴里还有一颗来不及咽下的肉丸子,含含糊糊地反驳:“不,不是……阿云养的,不,不野!”一旁的闲云拿出帕子,替他拭去顺着嘴角流下的汤汁。
陆医师抢不回被阿进拿走的酒盏,瞪了他一眼,又去逗埋头苦吃的阿鹤:“家养的,得有个名分才好。”
闲云伸手撩起阿鹤的一缕发丝,别到耳后,换来一个感激的笑,才漫不经心地开口:“自然是要结契的。待明年春暖,你们也要来吃一顿喜宴。”
听明白话中之意的阿鹤瞪大了眼睛。
“好!”陆医师笑得开怀。
一桌菜肴吃尽,已是夜深,地上积了一层薄薄的雪。阿进抱着陆医师出门,说了声告辞,便走出一行深深浅浅的足印。萍婶早就回家与夫君孩子团聚,因而杯盆狼藉,也无人理会。阿鹤趴在闲云背上,要他带自己上楼,笑着闹着,刚进了卧房,就被按在怀里吻住了唇。闲云并未问过关于结契的事情,但阿鹤总是肯的,悄悄在他耳边说了一句。
“阿云,我,我好喜欢,你。”
闲云没有回答,而是噙住了他的唇。动作间,那枚玉佩掉在榻上,被变得凌乱的被褥盖住了。
阿鹤似懂非懂,除去衣衫后不由得瑟缩了一下,很自然地贴近。他小声地喘息,与紧紧拥住自己的人鼻尖抵着鼻尖,偶尔漏出几句,都是念着闲云的名,特别缱绻,特别温柔。闲云的眼眸里流过锐利的光,这一夜,他应是猎人,霸道地在阿鹤身上烙下自己的痕迹,把那些黏在舌尖、藏在心底的情意宣泄一空。
宛若坠入一场过分美妙的梦。
窗外飘雪簌簌,屋内烛火微晃,照得一室昏黄,映出榻上两人交缠的姿态。
……
天边微亮的时候,闲云醒了,怀中疲倦的人也睁开双眼。缠绵过后,两人就这般相拥着熟睡,烛火不知何时熄灭了。阿鹤的手有些凉,搭在闲云的肩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他张开被咬出了印子的唇,在对方耳畔低语,都是些肤浅但缠绵的情话,大概是从陆医师那里偷偷学来的。
这样自己就算是“属于”闲云了,他还是懂的。
掌心里攥着沾了汗水的玉佩,闲云笑了笑,将它压在枕下。然后伸手梳理阿鹤凌乱的乌发,又吻过他的眉眼,深深浅浅。玉佩上刻了两人的名,而昨夜,他们真正纠缠在一起,刻在了彼此心底。
正如诗文里所说,情难自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