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
中央广场上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教众们春光满面地坐在席间,有的推杯换盏,有的大快朵颐,有的兴致勃勃地行着酒令,热闹极了。
觥筹交错间,沈念瑶却意兴阑珊,心不在焉地低头扒着白饭,思绪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
圣灵崖?原来他们意在此处。
那块山头,是个钟灵毓秀的风水宝地,孕育了各种各样的珍奇灵兽。上界神官们的坐骑,便是从那里甄选出来的。
坐骑,是高阶仙者身份的象征。在崇明神域,只有皇亲国戚和仙门主君,才有资格配置。身份越尊贵,享有的灵兽便越珍稀,阶级分明,不可僭越。
圣灵崖内设有驭兽场,由经验丰富的驯兽师看守,奉上谕专门驯养坐骑。可以说,它是整个仙界的地标性建筑,象征着天家威仪,意义不亚于传国玉玺。
设计夺取圣灵崖,便是谋权篡政,大逆不道。虽说林梓墨现在,有两大仙门的继承人作为筹码,但帝尊明远,又岂能甘心将天下拱手让人?
暴风雨就要来了……
思及此,沈念瑶愈发食不知味,但她依旧加快了扒饭的动作,狼吞虎咽地吃着菜。
无论如何,在暴风雨来临之前,还是尽量多吃点东西吧。到时候,不管是战斗还是逃命,都需要体力。
然而,这般风卷残云的模样,却吸引了林梓墨的注意。
他饶有兴致地盯着沈念瑶看了半晌,缓缓放下手中的酒杯,凑到黎鸿身边,悄声问道:“左侧倒数第三个位子上坐着的丫头是谁?”
黎鸿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淡淡地回答:“那是前日刚从下界招募上来的八尾狐妖——沈念瑶。怎么了?突然问起这个?”
“她这吃相……怎么跟几辈子没吃饱饭似的?”
“大概是身子虚,想多补补吧!今儿下午,她在大殿门口站岗值守时,就一直打不起精神来,昏昏欲睡的,还栽了个跟头。”
“事后她解释说,是因为昨日练功至深夜,没睡好。但我瞧她脸色蜡黄,嘴唇泛白,分明是气虚血亏之症。也不知……是不是旧伤复发了?”
黎鸿一边说,一边吃了口菜,这些细碎琐事,完全没有影响到他的心情。
倒是林梓墨皱起了眉,关切道:“她受过伤?严重吗?”
“那是千年前渡天劫时,落下的病根。说起来,她会遭此大难,还是受我牵连。”
“鸿叔原是圣灵崖的山君,在仙门插手奴役灵兽前,一向不问世事,何时又与狐妖有牵扯了?”林梓墨奇怪地歪了歪头。
“尊主也知道,妖王朱建宁是属下的拜把兄弟。自打我投靠陨天魔教后,没过多久便受了株连,被明远下旨,断了妖界的升仙之路。”
“而狐族,恰恰正是妖界中最有仙缘的一支——传闻狐生九尾,即可飞升至青丘,位列仙班。但自从圣旨下达以来,每只狐妖在修到八尾后,都会遭遇天劫,唯有熬过九九八十一道雷刑,才能死里逃生。”
“万年间,不知有多少狐妖命丧于雷霆之下,而她,是唯一活下来的人。听说,当年她历劫时损了灵根,修为也散去大半,却能在短短千年内重塑精元,再化人身,实力甚至更上一层楼,委实天资卓绝。”
“置之死地而后生,确非池中物,难怪妖王极力向我举荐她。”林梓墨轻轻勾唇,看向沈念瑶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欣赏,“只是不知……她能否对我忠心?”
“这一点,尊主大可放心。”黎鸿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掏出一个红色小瓷瓶,“如果沈念瑶不忠,您尽管停了她的九转运灵丹便是。”
“九转运灵丹?这不是疏通经络、调理灵气的良药吗?”林梓墨疑惑地接过。
“也是唯一能缓解她寒气反噬的药。”
“建宁兄私下告诉过我,沈念瑶当年劫后余生,却被天雷劈伤经脉,落下了真气逆行的后遗症——每月十五,必被自身寒气反噬,内息紊乱、如坠冰窟,若不服丹药调理,两个时辰之内就会毙命。”
“如此甚好,省得咱们派人灭口了。”林梓墨摩挲着瓶身,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今日是初十,你给她解药了吗?”
黎鸿摇了摇头:“还没有。沈念瑶现在是尊主的手下,未经您许可,我不敢擅自把丹药给她。”
“很好!”林梓墨拍了拍黎鸿的肩,心情愉悦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待会儿乱起来时,我便趁机试试沈念瑶的功夫。若她当真卓尔不群,本座再赐药。”
“可是,落霞谷连接昼夜,乃阴阳汇集之所,为防法场紊乱,恐怕不宜大动干戈。尊主打算如何试探她?”
“山人自有妙计!鸿叔只管安坐看戏便好。”
“遵命!属下也很好奇,沈念瑶其人,是否真如传言中一般不同凡响?”
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地碰了个杯,不约而同地再次把目光投向沈念瑶。
此时的她,依旧自顾自伏在餐桌旁享受美食,似乎对将要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