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五年
七月末, 雍亲王府
寝殿中, 苏伟瞪着圆圆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给四阿哥诊脉的周院判。
屋子里沉默了将近一刻钟后, 周院判起了身, 冲苏伟拱拱手道,“王爷的脉象已经趋近平稳,想是药方起了作用。不过王爷发病时日尚短,倒还不能掉以轻心。待卑职与诸位同僚再商议商议, 为王爷添几味补药,以便增强体质。这病其实与天花颇有相似之处, 若王爷能坚持到疱疹熟透结痂, 就可保万事无虞了。”
“那就好,”苏伟长长地舒了口气, 冲周院判躬了躬身, “有劳太医们费心了,府里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见谅。”
“苏公公客气了,这都是卑职们该做的,”周院判低头回礼,张保上前将人送出卧房。
“主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苏伟端了一碗银耳玉米粥走到床头, “你听到太医说的了, 好好保存体力, 熬到疱疹熟透就能康复了。”
四阿哥瞥了苏伟一眼, 嗓音还透着虚弱, “爷现在不恶心了,你不许再胡闹了……”
苏伟鼓了鼓腮帮子,刚要喂进嘴里的汤匙落到碗中,“你嫌弃我啊,你在床上躺了几天都没漱口刷牙,我还没嫌弃你呢!”
“爷是怕你被传染,”四阿哥无力地闭上眼睛,“爷这个病染得奇怪,没查出源头时,还是小心为上。”
“切,”苏伟努了努嘴,吭吭哧哧地坐到四阿哥身边,舀了一勺粥喂到四阿哥嘴旁,“来,啊——”
四阿哥又瞪了苏伟一眼,把粥含进嘴里,“你看你眼睛都红成什么样了?爷这不用你伺候了,你给我回去睡一觉!”
“我不困,我——”未脱口的话被一个大大的哈欠打断了,苏伟郁闷地揉了揉鼻子。
“快去睡觉!”四阿哥躲开苏伟的汤匙,“叫张保他们来守着就是了,爷又跑不了。”
“知道了,”苏伟把碗放到床边,一步三回头地往门外挪去,嘴里还嘟嘟囔囔的,“长大就一点都不可爱了,还嫌弃我……”
苏伟走出四阿哥寝殿,傅鼐正行色匆匆地迈进院门,“苏公公。”
“出什么事儿了?”苏伟将傅鼐带到廊下,避开旁人耳目。
“是张大人传来消息,”傅鼐压低了声音道,“今早,王毅又上折弹劾托合齐了,后头还加了一条勾结朝臣,以权谋私的罪名。张大人苦口婆心地劝说,最后还是没能拦住他。”
“这个死倔的老头,”苏伟皱紧了眉,“主子就怕他牵连进太子的党派之争中,他还一根筋地撞上南墙不回头了。”
傅鼐跟着叹了口气,略带踌躇地道,“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主子?王毅再这样搅合下去,托合齐他们怕是不能饶他性命了。”
“主子的病刚刚才有起色,”苏伟抿了抿唇,“再等上几天吧,你暗中派人保护王毅,托合齐他们总不至于在这个时候动手。”
“我知道了,”傅鼐点了点头,转身出了院子。
剩下苏伟重重地吐了口气,拖着一身的疲惫,往东小院而去。
八爷府
嘉仪诧异地看着门口的嬷嬷,言语间颇为恍惚,“你在说什么?你是什么意思?”
“格格就别跟老奴装傻了,”嬷嬷撇了撇帕子,“老奴说的还不明白吗?毛小主怀了贝勒爷的孩子,自然该住的宽敞些。您就搬回您原来的院子,别不识抬举了。”
“谁不识抬举?”侍女绣香上前一步,“我们小主本来就住这间院子的,你让我们搬到哪儿去?再说,毛氏连个位分都没有呢,凭什么要我们小主让地方?”
“哟,你算哪根葱?”那嬷嬷眉毛一竖,“老奴可是奉了福晋的命令来的,毛小主有孕,以后自然就是有位有品的主子了。再说,格格你当初被抬进王府时,可不是在这间院子的。贝勒爷怜惜您初来乍到,您也不能巴着不放不是?”
“放肆!”嘉仪一拍桌子,站起身喝道,“就算你是福晋派来的,也不能这样跟我说话,以下犯上,谁教的你规矩?贝勒爷在哪儿,我要见贝勒爷!”
嬷嬷轻声一笑,挥了挥手,门外一下涌进了三四个小厮,“小主息怒吧,贝勒爷要是能见您,咱们也不会过来了。奴婢奉劝您,在还有些脸面时,自己收拾了搬出去。否则,这些奴才都笨手笨脚的,若是碰坏了您的什么东西,可没处补去。”
“你——”嘉仪脸上瞬间失了血色,身子晃了晃后,栽倒在榻子上。
“小主!”绣香见状连忙扑了过去。
嘉仪硬撑着坐起身子,低声冲绣香道,“咱们自己走……”
“是,”绣香抿着嘴唇,眼眶微微发红,“您歇一歇,奴婢这就去收拾东西。”
“可快着些啊,奴婢们还有事儿要忙呢,”站在门口的嬷嬷捏着帕子掩了掩嘴唇,“对了,这屋子里的摆设可不是小主的东西,小主收拾收拾自己的嫁妆就得了。”
绣香收拾好东西,扶着嘉仪出了院子。嘉仪脸色苍白,进入八爷府后的种种一遍遍在脑中回放,八阿哥的温柔、八福晋的狠毒、毛氏的和蔼,好像一张交织的大网,将她一步步推到漩涡的中央。
“哎,姐姐看,这里的花开得真好,”一阵笑语声突兀地传进嘉仪的耳中,闻声望去,却是毛氏、张氏相携而来。
“毛姐姐……”嘉仪轻轻唤了一声,却只换来一个轻蔑的眼神。
“毛玉兰!”嘉仪拦住毛氏、张氏的去路,“是你,是你落井下石的对不对?是不是你跟贝勒爷说了什么?你跟福晋是一伙儿的对不对?”
毛氏轻声一笑,看着嘉仪的眼神带着戏谑,“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亏我还一直觉得你是个有些小聪明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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