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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大并朝的御前九司之一,廷尉司主管刑狱司法,侦讯缉拿,千年以来,它一直都是凶徒悍匪和叛臣异党眼中的噩梦。而鹰骑一职,则是三十年前由当代并王极巽新设,在一众官僚中并没有什么值得炫耀的资历。不过,虽然鹰骑品级低微,却分布于天下各处,是一个专为并王收集反叛情报的存在,必要时,他们甚至有权直入王宫,直接向并王奏事,其权力不可谓不大。这些人常年行踪诡秘,在官署中自成系统,除了少数高官之外,连并王自己都不太清楚鹰骑的数量和身份。在上层的纵容下,有些鹰骑借着并王赋予的特权,在地方官署和卫戍军团中横行跋扈,常将各族兵将随便冠以叛党的罪名,下狱拷打,借机勒索金银,引得军中人人痛恨,连夜族人都对其不屑一提。
韩濯已不是第一次和鹰骑打交道,他挥手屏退了身边显露敌意的卫兵,对着两名鹰骑点了点头。一行三人离开营地,一直走到不见人烟才停住脚步。
“这里已无旁人。不知两位尊姓大名,远道而来所谓何事?”韩濯表面上波澜不惊,内心却已紧绷到了极点。他很清楚这些爪牙从来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两名鹰骑突现戈壁,不知是否意味着西易侯之事已经东窗事发,鹰骑奉王命顺藤摸瓜,以清查所谓的逆党?
他轻轻握了握拳头,暗自下定决心,若这二人是为捉拿他而来,他宁愿鱼死网破,也绝不束手就擒。
两个鹰骑对视一眼,由领头那人开口说道:“韩千户,鹰骑献身王上,已与过去断绝了一切联系。现在的我们只有代号,并无姓名。我是南游七,他是南游九,皆隶属于鹰骑四卫中的山南卫。此次秘密前来,只为捉拿一名朝廷要犯,希望千户能够从中相助。”
听到鹰骑并非冲自己而来,韩濯高悬的心顿时落下大半,他故作惊讶,道:“哦?在我麾下竟有这样的人?”
“千真万确,此人名叫陆秀帘,三江郡人士,现任军中备官。据报,他现在有伤在身,正在将军麾下随军行动,不知千户对于此事是否知晓?”
“陆秀帘?”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韩濯心中不免一惊,疑问脱口而出,“此人所犯何罪?为何惊动廷尉鹰骑千里迢迢的前来捉拿?”
“呵呵,千户只要知道此人身系朝廷要犯即可,至于其他事情,旁人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见韩濯识得人犯,南游七似乎松了口气,但其不愿多做解释,言语间遮遮掩掩,并不像是单纯为勒索钱财而来。
“此人非我直属部下,只是因伤暂留医营修整,怎能不明不白叫人捉去?”韩濯眉毛一挑,说道,“要在军中拿人,至少要有廷尉司介卿亲笔批复的官牒文书,并需加盖正卿大人的官印。我见两位两手空空,该不会是忘了这件东西吧?”
南游七一时语塞,似乎是头一次遇到敢于当面拒绝鹰骑的人,他的脸上飞快闪过一丝愠怒,却没有立即发作,反而语气变得恭顺起来:“千户明鉴,平日缉拿人犯确实需要上峰的亲笔批复,但是介卿大人近日事务繁忙,此案又事发突然,耽误不得。我们急于赶路,就未能请得文书。不过千户也需知道,此案至关重要,上至天听,切不可与寻常的案子相提并论。若是千户能在此时行个方便,待人犯落网伏法,王上圣颜大悦,届时不论是我们兄弟二人还是韩千户,都少不了加官进爵的赏赐啊。”
见南游七说话时目露贪光,韩濯好像突然明白了些什么。这两个鹰骑举止反常,故作神秘,极有可能是为了争功夺利,自作主张的前来军中捉人。他们不仅没有事先知会银华军的将帅,更可能连廷尉司的主官都未曾告知。
此前韩濯虽也怀疑过陆秀帘的真实身份,但就凭那么一个尚未证实的猜测,还远没到值得他为之与鹰骑作对的地步。而眼前鹰骑的种种表现却仿佛正不断告诉着他,在陆秀帘的身上,确实存在有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想到这里,韩濯心中又喜又急,一时间难以作出决断。为了拖延时间,他摆出了一副食之无肉而又弃之可惜的模样:“这事恐怕不太好办哪……银华军依军极严,想必两位也有所耳闻。现在既无廷尉司的批捕文书,也未经统制使的首肯,若是就这样让鹰骑捉了人去,我这个刚到任不久的新官定然难以给属下一个交代。况且,这个陆秀帘在军中高低是个军官,身边袍泽不在少数,所谓手足情深,如果那些人舍命来保,以银华军的战力,我觉得两位大人是绝不想触那份霉头的……要不这样好了,我即刻回营遣一人飞骑前往寒薇城,向统制使禀明此事,得了他的手令之后我们再去拿人,这样名正言顺,无人敢有异议。不知两位对此意下如何?”
听到韩濯这么说,一直没有说话的南游九有些急了:“韩千户,这可是桩千载难逢的富贵,如何能够坐等数日?况且,若是统制使安排他人来办此事,那千户岂不是白白丢弃了一个立下大功的机会?”
韩濯心中一动:“如此说来……当下此事除了两位之外,便只有我一人知晓?”
“可不是么!为了不打草惊蛇,我和七哥一路行事小心,除了最初传递消息的内线之外,此事只有我们三人知道。请千户务必三思而行,万万不可坐失良机啊!”
看着南游九那心急火燎的模样,韩濯不禁在心中冷笑,此人分明是怕消息走漏,被人抢了功劳,却说得好似是为他人着想一般,当真可笑至极。不过这一席话也令他有了主意,既然没有他人知晓,那么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便少了许多后顾之忧……
“这位兄台说得在理啊,人生在世,无非就是为了混个功名。若真能借此机会平步青云,我便也能在元洲置下几块田产,安安稳稳的过上几天富家翁的生活,省得在这戈壁滩上以天地为席,天天吃得满嘴风沙。”下定决心的韩濯堆起一脸市侩的奸笑,向前做出一个引路的手势,“机不可失,我这就领两位前去营中拿人。日后在王上面前,还要仰仗两位大人替我美言几句,多讨些赏赐才是啊。”
“自然自然!此事若成,韩千户必为首功!”南游七大为欣喜,口中连连答应,他与南游九转过身去便准备上马,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刀剑出鞘的低鸣。
冷冽的刀光一闪而过,南游九应声扑地,失去右手的南游七捂着残臂跪倒在地,满面惊惧:“千……千户,你……你……为什么?!”
“为了……易族的未来!”韩濯表情冷若冰霜,与之前判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