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江停,他年方十七,却已经有了很多个名号。
他是若阳城四大家族之首、沈家沈从林的独子。出生不足一月,来提娃娃亲的人便已踏平沈家门槛。沈家与林家长女的爱情结晶,人们说这孩子将来必能领导沈家与林家踏进下一个繁盛。
十岁那年,他被测出了身上存有根基修为。若阳城的城主画无舟亲自来为其测试,最终确定了这孩子身上蕴有万里境界的修为,是千年难见的武学奇才。于是,人们又把他沈江停的名字与当年颠覆始朝的项羽以及守护盛朝的郭太师放在了一起。人们说这孩子将来会帮助文朝一举击败北疆,终止这场持续了近三十年的战事。
十五岁时,若阳城爆发瘟疫,城中十人去一,户户举丧。然而沈家上下连同家丁百人却无一人感染,城里的人们纷纷前往沈家求方。那时候,人们相信沈家那十五岁的孩儿蕴含神通,是其超高的修为护住了全家。他们指望他沈江停能护住全城。
还是十五岁,沈家依然无恙,但城中瘟疫已恶化至十人去三的程度。人们开始恨,人们说沈家是这场瘟疫的源,人们说他沈江停是魔。
十六岁,文朝皇帝下旨彻查,沈家被抄,家父沈从林含冤入狱身亡,母亲林七巧在众人唾骂之中带着他逃离若阳城。两人不停地奔走二十余里,最后待在了一个叫天平村的小地方。
十七岁,天平村,多了一个砍柴的青年樵夫。
沈江停带着浅黄色的斗笠,顺着羊肠小道走下了山坡,然后回到他已经与母亲相依为命接近一年的天平村。他的身后背着很大的一捆柴,正常来说,那样的一捆柴至少是三个成年人的工作量。不过对于沈江停来讲,搞定这样的量并把这些东西搬回来,只需不到两个时辰。
木柴堆旁延伸出的枝桠与反刺早就从背后把他的粗制麻衣划得破烂,白嫩的背部皮肤从衣服上那些破破烂烂的划痕中暴露了出来,却是完好无伤。
“有外人。”沈江停在村口停了几秒,然后就又低头背着他的柴往家的方向走去。他把头埋得很低,因为空气之中弥漫着一阵他很讨厌的味道。那是一股熟悉,且讨厌的味道。当年沈府被抄的时候,这个味道的主人落井下石得最狠,笑得最大声。
“柏少爷,如不嫌弃的话,今晚可以暂住老身塌下。”天平村的村长点头哈腰地站在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富家公子身旁。那富家公子头绑玉带,身负猎弓,身上的一袭白玉细织袍与腰间挂着的翠玉明示了他的家财万贯。
沈江停一手把他的斗笠压得更低,默默地要从这个对话现场中离开。
“嗯嗯嗯,这些事阿锦你去安排吧。村长你先闪开,本公子想和那个小樵夫说说话。”柏少爷忽然面露坏笑,一手指向了在一旁低头准备混过去的沈江停。
站在柏少爷一旁,那个叫阿锦的男侍从点了点头,然后就把村长拉到了一旁。村口只剩下正背着柴的沈江停,以及柏少爷和他的几个贴身保镖。
沈江停没有理会,只是自顾自地要尽快离场。
“你说,如果天平村的人知道有一个引起若阳城瘟疫的祸害跑到了这,这边的村民会怎么想?”柏少爷假意跟他的随从谈话,轻描淡写地说道。
沈江停回头瞟了那柏少爷一眼。若阳城柏家的人,以前四大家族中排行第三,想来当时也一直嫉恨着沈家。
“噢?不理我吗?”柏少爷挑了挑眉:“嘶……我记得那个祸害逃出城的时候,好像还带着他的母亲?”
沈江停一脚踏定,怒然回头,只觉心中一阵无名火起。一时间身中功体随怒气外放震出:“你别欺人太甚!”
凡人修武,要先开七窍,方能通天元,随后才能逐渐步入百日境、千文境、万里境。且不说这后三境,光是开七窍也是多数人一生不可达的成就。
眼前这柏少爷虽也习武,但其实也只开了一窍。在沈江停这万里境的修为面前,脆弱的根基简直不堪一击,当即是在这一句质问的威能中被震退十余步才在旁人的搀扶下稳住身形。
自觉丢人的柏少爷也是怒由心生,当即是窜到了沈江停的跟前:“好啊,祸害若阳城的魔要动粗了么?!信不信我这就弄得你们两母子在天平村无处安生!”
一边说着,柏少爷还挥起手,顺势就朝着沈江停的面部掌掴而去。然而只听一阵护体罡气作响,柏少爷的右手只觉一阵红痛,这有意为之的一巴掌竟连最外层的罡气都没能打破。
“哼!你小子,好啊,你给本少爷等着。明日本少爷还要上山打猎,现在不跟你计较。现在就给我消失!”柏少爷气得不打一处,但是又不想那么快弄得村里人尽皆知,这也就让他暂时吞下了这一口气。
“神经病。”
沈江停心里暗骂,没有理会,转头就往他家的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