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凯琳来说,整个结婚仪式只是一幕幕模糊的影象。刚开始时,她机械性地全场移动,试着指示培恩该捕捉什么镜头,但他却自有主见,让她只落得跟班的份。
她不得不放弃,于是她在教堂后的角落找个位置坐下,远远看着培恩。他似乎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她自忖着,至少,到目前为止相机还没掉下来过。
仪式即将结束。在赞美颂歌的结尾歌吉中,新人在教堂后方甜蜜拥吻并任由拍下一帧帧珍贵镜头。拍照完毕,新郎卡尔便将隐忍多时的疑问倾泄而出:“这究竟怎么回事?培恩,怎么会是你拿着照相机满场跑呢?”
这倒又提醒了新娘柏娜,她收敛起笑容看着培恩:“这些相片最好不要拍砸了。”
他只耸耸肩说“倒是你一不高兴把相机给砸了,可别怪到我头上。”
培恩的话在凯琳听来无异像一种威胁。她正想反驳,眼角却瞥见叶太太已逼进眼前,连忙改口:“赶紧上车,否则大家全会聚在这儿向你们道贺,你们就没办法提前抵达宴会场迎接宾客了。”
卡尔立即小心翼翼地扶着新娘坐上礼车,而凯琳几乎推着培恩走向她自己的车。她的车在停车场靠出口特定保留区内,可以毫无困难地先行驶离。他看了她一眼:“如果你不介意,还是由我来开车,免得你没地方出气,全都发泄在引擎上。”
她一语不发,只任由他把自己手上的车钥匙拿去。
“我实在不想提我们是不是漏拍什么了?像是教堂前的全家福啊”培恩问。
凯琳摇摇头,叹口气把头倒向丝绒车垫靠背。“叶太太认为那种照片既死板又乏味。”
“真可惜。这样我就只好向你少收点钱,不然良心不安。”
凯琳缓缓坐直。“如果你真有一点良心就应该免费,当作是给他的结婚礼物。”
他微微一笑:“不认帐啦?小咪?”
前方路口亮起了红灯。他四平八稳地将车停住,探身望向她的手“我看到你终于戴了订婚戒指。”他举起她的手就着夕照仔细端详那枚戒指。他不时转动戒指让光线从不同的角度通过钻石,然后凝视钻石深处色泽的变化。
“绿灯了。”她提醒他。他的举动令她颇不自在。
“那又怎样?礼车还在我后头哩!”但他还是放下她的手,把注意力转回路面。“不过是一颗石头。或许龟泽比较黄的部分还称得上是钻石,但是”
“不要说了!你是想告诉我,你在阿姆斯特丹学过钻石鉴定,是吗?”
他摇摇头“还没有。不过这倒是一份不错的工作。”
新人礼车紧跟凯琳的车一起在叶家屋前停下来。培恩来不及熄掉引擎便拿起相机跳出车外捕捉镜头画面。凯琳叹口气把身体移向驾驶座并将车子开到屋后停放。和培恩在一起至少有一个好处,她想,他可以让人只想拿什么重物往他头上敲下去,而暂时忘掉原先忧虑的事物。
宴会场上,培恩的言行依然没有改善。香槟席间,他像中了彩票似地兴奋地告诉凯琳:“我知道了!在这种场合需要伴娘的唯一目的,是要她们打扮得像布丁一样,好让新娘显得比较好看。”
凯琳勉强挤出微笑。这个可恶的培恩!但她有什么必要为了六件黄色礼服和他争论?事实上他也没有全错,因为伴娘当中的确有两位看起来像是布丁。
稍后,乐队在泳池畔奏起了舞曲。迈克上前邀她共舞,一旁的培恩却神色有异,讽刺地说:“小咪,去吧!,好好玩一玩。我想这里所有的责任我可以暂时一个人扛下来。”凯琳看看培恩,看看迈克,一时之间倒拿不定主意。
迈克见她眼里充满沮丧,便爽快地说:“没有关系。”说完径直向吧台走去。
凯琳转向培恩,眼中尽是谴责。“在这样的宴会上,迈克和我跳只舞并不过分!”
“说得也是。他一不如意就跑去喝酒吗?如果我是你,我会担心他这一点。”不等有所回应,他便敏捷地移向舞池,穿梭于宾客间拍下对对男女曼妙的舞姿。
“成事不足!”凯琳暗暗骂了一声。
叶太太突然出现在她身旁,脸上带着甜腻的笑容,但是一开口却字字如刀削似地尖刻:“骆小姐,关于尾款,我要等看到相片以后才会付。相信你能谅解。”
凯琳狼狈地耸耸肩。她不能怪叶太太,毕竟这场婚礼花了很长的时间筹备,且投下了大把钞票,到头来发生这样的意外,叶太太心里呕气自是不言可喻。
这真是最长的傍晚。终于。最后一杯香槟下肚,新人坐进加长的白色大型礼车离开,宾客陆续散去,整个婚宴总算全部结束。“你现在可以走了,培恩。”凯琳对他说:“把底片和相机留下,我会交还给吉儿。”
“不行。你把我从教堂里绑架出来,又把我强押到这儿,现在又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荒野里吗?你有责任要照顾我。”他愉快地对她露齿而笑,顺手从侍者正要收走的盘子里抓起剩下的最后一支水煮虾,吃起来。
他还想怎样?凯琳无心跟他转弯抹角,便先挑明了说:“关于你的费用,如果不方便开价钱,我可以向吉儿打听一般的行情。或者,你愿意看在朋友的情分上分文不取?”
“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但听起来倒是满可行的。”
“我是说你和卡尔的友谊!”她冲口而出,有些不能自已。
培恩的眉毛微微上扬。“然后让你完全置身事外?噢不行!不行!你别再为这件事操心了,我好好想一想再告诉你。”
“我还真不敢听。”她低声说。
“真的?可别让迈克看见你捂着耳朵他也许会怀疑我们在说什么暧昧的事情。对了,今天他一直从角落里看我们,好像挺吃醋似地。”他又塞了几颗肉丸到嘴里,显得一副乐不可支的模样。“你们打算去哪儿度蜜月?”
“我想都没想过。”
“哦?你是说要让迈克全权决定?那我该给他一些建议。”
“又是撒哈拉沙漠?”她记得曾听过他向卡尔大力推荐这个地点。
他故作吃惊似地说:“当然不是!既然是你和迈克,一定得去真正特别的地方才行。”
凯琳累得全身都瘫了。若不是被持续的噩梦所惊扰,她应该会睡到隔日晌午。梦中无数的相纸碎片黄蜂般扑面而来,相纸闪过的碎片上是去了头颅的新娘或新郎一番挣扎后她惊醒了过来,睡意霎时全消。看看天光,大约是清晨七点吧!
她起身下床来到厨房,煮上一壶咖啡,照例把土豆放到花园里。她坐在花园平台上,把脸埋在双掌中,盘算着要多久才能知道承办昨天那场婚礼的盈亏。这时一阵轻快的口哨声自屋子转角处传来,即使她认不出声音,单单看土豆在花园中兴奋得打转,便足以确定是谁来了。她不由得长嘘一口气。培恩把工具箱放在花园门口,弯下身拍着土豆。“你这么早来修门,会把邻居吵醒!”她没好气地说。
他拉来一把椅子坐下,土豆蜷缩在他脚边舔着他的脚踝。“你看起来精神不怎么好,是不是昨天晚上喝多了?”
“不是喝多了!我在自己筹办的宴会上绝不喝含酒精的饮料。”她坐直身子“我一夜没睡好,尽做和相片有关的噩梦都是你害的!”
“这就是我替你解围所得的感谢?还有咖啡吗?既然不让我工作,至少给我杯一一”
“在厨房里。”
他扳开脚边的土豆走进厨房,不一会儿功夫就回来,手上拿着咖啡壶和一只马克杯。凯琳看着他说:“我老是担心相片冲洗出来,只有身体没有头,或是头只照到一半。”
培恩斟了满满一杯咖啡,闻了闻香醇气味,发出长长一声满足的赞叹。“我干嘛只拍身体啊?柏娜的身材也不怎么样~太瘦了”他举起杯子凑近嘴边又停住不动,看了她一会儿,然后说:“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那么担心那些相片。事实上,不管相片拍得多好,最后还是难逃被撕成碎片丢满一地的下场。”
“你不看好他们的婚姻?”
“柏娜似乎一心只想办个风光的婚礼,婚姻对她反而显得不重要。”
“这就奇了!培恩什么时候变得开始要追求‘真善美’了!”凯琳揶揄他。“其实,激情总是会有消退的时候,但这并不代表”
培恩摇摇头打断她的话。“卡尔和柏娜的情形不同!但是谢天谢地,我们只要负责那些相片,不需要负责他们的婚姻。”
“不管怎么说,我喜欢这份工作至少大部分的时候。不是每一个新娘都像柏娜,不是每一个母亲都像叶太太,也不是每一场婚礼都像昨天的一样。”
他再往杯里添些咖啡,然后倒向椅背“你自己的婚礼呢?还是一切自己来吗?”
“我自己打理一切,我不放心交给其他人。”
他耸耸肩。“我只是在想,婚礼当天你要怎么办?那么多事情要应付,恐怕你连考虑的时间都没有,就要在牧师面前发誓”
“你想暗示些什么?要我重新考虑要不要和迈克结婚?”
培恩吃惊地说:“老天作证,我完全没有这个想法。”
“好。你大可放心,我不需要等到结婚当天才考虑这件事,因为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他是一个非常好的男人,而且”
“而且你非常爱他”培恩看似一脸感动的样子。
凯琳突然涌上一股冲动,想把桌上的杯子全扫到他脸上,但她随即想到自己没有必要非得坐在这里听他胡扯,便推开椅子站起来,收了咖啡壶和杯子“我要去睡回笼觉。”她说着边向屋门移步“祝你修门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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