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凡世的上元节,集市里熙熙攘攘,我扯着东宸的袖子,穿梭在人群里。
今日东宸是陪我出来散心的。
说我已经释怀了,其实也没有。一百年看似很长,其实对于我们来说,也挺短的。如今的我,每晚还是会被噩梦惊醒。眼前总是会浮现那一张温润如玉的脸。而下一秒,便是他扬手挥起鞭子对我行刑的场面。刹那间,梦境变得血淋淋的,一颗颗猩红的舍利子在我身边散落,发出清脆短促而无止境的声响。而我流出来的汩汩鲜血,也在触到他的衣摆时绽放成一朵灿烂的红花。
梦境美丽而血腥,这才是我最害怕的。
而我每每惊醒的时候,东宸总是会端给我一碗姜汤,然后轻轻地搂住我。
东宸说是不愿管理那些七七八八的琐碎事才辞去了仙君一职,其实我晓得,他是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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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西王母将我定罪,受了几道酷刑后,我便逃到了凡间,打着司命星君的旗号四处招摇撞骗,竟也在年前骗出来一幢宅邸的费用。我很是欣慰,捧着这一袋子银钱便去寻了牙行。正巧东王公出关,东宸便拱手又交出了蓬莱的管理权,与我一同在凡间落了脚。
东宸本也不适合做仙君。他到了凡间,瞧见我这一幢偌大的宅邸,脑子里也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做酒商。我虽然很想嘲弄他,身为东王公的独孙却没有丝毫远大的志向,但在“志向”这一论题里,我委实没有什么资本。做酒商固然不是什么远大的志向,但总比我骗吃骗喝来的好。
凡人哪里喝过神仙酒,酒商没做多久,便已经红遍了街坊,凡人的帝王甚至也慕名而来。见在凡间酿酒毫无竞争,没过多久,东宸便也觉出无趣来了。
“我想死杜康了。”
这是东宸这些日子里最常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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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节的第二日,东宸说有事,要回蓬莱一趟,许是需要个三五日才会回来。我一个人好生无趣,便叫店子里打杂的姑娘麦穗儿安排着,给我搭了一个戏台子,请了一班子的戏子,来我的宅邸里给我唱曲儿。
他们先唱了一折《青梅误》。
说那书生与那小姐本是青梅竹马,却因家世相隔太远,终究分道扬镳。
凡人喜欢的折子,大多都是这般模样。若是戏里的角儿,最终的结局相当美满,那这曲戏便无法出彩。这般的曲儿,譬如《亡乌江》,便是女人自刎以成全男人的故事;再譬如《鸳鸯冢》,便是男女双双殉情的桥段。
窗外悠悠然飘落了几瓣梅花,连带起清冷的几丝香气。我收了折扇,打发了台上的戏子。我瞧他们带来的那二胡好听,于是便将那二胡给买了下来。
戏子们离了宅邸,我便顾自把玩起那把二胡来。从前在西王母的瑶池宴上,我见人弹过琵琶,见人敲过编钟,那些乐器的声音都极为空灵清脆,不似我手上这乐器,真真像是谁在哭嚎一般。
我把玩得正起劲,麦穗儿忽然上前来,附在我耳旁轻声道:“有个好看的醉汉立在门口好些时候了,他一手捧着一坛酒,一手攥着一颗血红的玛瑙,自称是昆仑来的神仙。”
我心头一怔。
我不愿回头,可余光总忍不住,果然瞟到了一抹素白的衣角。从前他就只钟爱素白的衣裳。酒品也还是那样,隔着几步远就嗅到了淡淡的梅子酒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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