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
司夜染向皇帝跪奏,说捉到一名擅出宫禁的内官。该内官于通往简王藩国的途中被西厂番子擒获。司夜染请皇上的示下。
皇帝眼波一扫,张敏忙将大包子等几个小内侍遣出寝殿去,他亲自将寝殿门关严。
皇帝正襟危坐:“身份可查清了?”
“查清了。”司夜染垂首恭答,地面的金砖映了灯影,斑驳迷离地辉映在他面上:“是太后清宁宫里的人。跬”
皇帝眼眸微眯,却问:“你怎么看?”
司夜染缓缓抬首:“圣上恕奴侪冒死直言:既然是太后宫里的人,便绝不会是无缘无故去了简王藩国。此举,必有不可告人之秘。妗“
皇帝倒是淡淡笑了笑:“母后在这世上只有朕和简王两个亲生儿子,简王十九岁便离开京师去了藩国,这么多年也没回来过。太后思念幼子,便叫身边人赏赐些东西去,聊表慈母之心,也是有的。”
皇帝将一切都推开,不过只等着他来说明白罢了。司夜染心下便更是无波也无澜,静静道:“皇上慈心,更以母子、手足情分为重。可是恕奴侪斗胆,怕是太后与简王并不做如是想!”
“这是怎么话儿说的。小六啊,你倒说说。”
司夜染悄然叹一口气:“太后是派那内官前去联络简王,叫简王悄然准备,只待皇上驾崩,便叫简王夤夜入京继位的!”.
寝殿之内一静。静得远远近近只能听见那水动的钟摆哒哒地响起来。
便是司夜染自己也有片刻的失神。
他想起那年的除夕,他被皇上拘在自鸣钟处里,耳边就是这样宛若波涛般远远近近涌来的钟声。
彼时唯一能冲破那钟声,能叫他心空重复一片澄明的,只有那一个人的声音。
彼时两人还在闹着意气,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故意反着说的……如今想来,便是那些闹意气的话,却都是甜的。
他还想起——那时说过,要在下一年的除夕,带她到广州市舶司,看那些西洋人用红衣大炮在海天之间打出来的水墨画卷……
此时,便已近年底了呢。
彼时以为那么容易便能达成的一句诺言,此时想来,已成痴梦。
如今他被皇上紧紧拘在京师,她则在草原深处音信杳然。别说携手同看焰火,便是见上一面、通上一句话,都已难比登天.
司夜染出了一会子神,皇帝坐在龙座上也出了一会子神。
皇帝这才缓缓道:“小六啊,无论朕怎么做,也改不了古往今来帝王家的手之争,是不是?朕自问侍奉母后至孝,每隔三五日总要赴清宁宫亲自陪母后用膳。母后用膳的时候,朕便忘了自己是君王,只执普通百姓家儿子的礼节,站着亲自伺候母后,给母后夹菜,甚至亲自替母后试菜……”
皇帝疲惫地闭上眼睛:“朕与母后的母子情,从一开始就薄。母后生下朕后,便被景泰软禁起来;后来父皇归来,母后又陪着父皇一起被锁在南宫……朕再见到母后,已是十岁。”
“十岁……朕长大了,而母后怀中也又有了简王弟弟。朕过了那么依赖母亲的年纪,而母后也将全部的母爱只留给了简王,朕与母后渐行渐远。”
“朕也深以为憾,于是等朕登基之后,便用尽了心力侍奉母后。这么多年来,朕也唯有在贵妃一事上始终与母后龃龉。除了贵妃之事,朕便没有惹母后不欢喜的地方——可是小六你说,母后她为什么还是不肯将给简王的爱,转移一点给朕呢?母后难道不明白,朕也十分十分渴望她的爱么?”
皇帝怆然地笑:“简王十九岁那年,离开京师赴藩国,母后拉着简王的手哭得晕倒在地。彼时朕还劝解母后,说简王走了,朕会将简王的那份孝心一并都扛起来。可是母后却冷冷瞧着朕,对朕说‘这回你弟弟走了,再也不准回来,皇帝你终于如愿以偿了!’……”
“呵呵,呵,朕是真的以为如愿以偿,真的以为母后只是朕一个人的母亲了。可是没想到,这么多年的全心孝养,到头来母后却还是想着简王,就连朕这个皇位,都要在朕春秋正盛的时候儿,忙不迭地想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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