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这两人之间的情意……
怕是凉芳自己,若强说来,也都只觉肉麻。
情意,或许曾经是真的有过那么一点吧。彼时都是年少,世界在他们眼里还澄澈如许。一个秀丽娉婷,我见犹怜;一个英俊倜傥,纵生为下jian却心比天高,于是彼此在水袖流连里,视线撞在过一起,缠绕在过一起。
只是后来……只是后来命运已然全不由得自己做主,心便也不知不觉之中变成了自己都掌控不了的模样。于是后来即便深宫重见,却也只剩下最初那一刹那的激动,随即一切便都偃旗息鼓。情意,不过成了彼此嘴上空谈的一层皮。
那一层情意,不过代表着自己的一重不甘心。仿佛只要还要有这层朦胧的情意在,就仿佛自己还是从前的那个自己,年少青衫,女貌男才。而不会是——后来的模样跫。
凉芳便垂下头去,仿佛置身事外的人一般,瞧着僖嫔那双攥紧他手腕的柔荑,心上竟无波也无澜。
“灵竹,如今我在贵妃身边,你在皇上身边,咱们一定要各自做好自己改做的事儿,更别忘了彼此常通往来。否则我猜不透皇上的心,你弄不懂贵妃的打算,到时候咱们还是一场白绸缪。播”
他终究还是淡淡地疏离了……僖嫔都瞧得出来,便讪讪松开了手。
“师兄你放心,我都明白。皇上这边我会设法。”
凉芳叹了口气:“我这边,怕终究要联络朝臣,才有机会打压住司夜染了。这当中最要紧的便是内阁首辅万安,只是——我现在才明白,竟然还是晚了一步。”
僖嫔忙问:“怎么晚了?”
凉芳缓缓道:“从前我还在灵济宫时,便知兰公子与顺天府尹贾鲁交好。贾鲁实际上是万阁老的外生子,如今看来也许司夜染早已安排下这步棋。”
僖嫔垂下头去:“如今这个兰公子也已擢升为西厂少监,地位更加举足轻重。可是师兄,我记得你从前与兰公子也颇为交好……若你设法将兰公子从司夜染身边剔走呢?”
凉芳便眯了眼:“此事哪里那么容易?她看似与司夜染不肯靠近,实则她心里早已对司夜染死心塌地。”
僖嫔垂下头去,缓缓想,慢慢笑:“总归会有法子。没有了兰公子,到时候司夜染孤掌难鸣,那便是咱们的好机会到了。”.
西厂建立翌日,不想朝堂之上却有九卿联名上书,奏说成立西厂的弊端,祈求皇帝收回成命。
大明的九卿为六部尚书、都察院都御史、通政使、大理寺卿。在非战争情形之下,九卿联合上疏劝阻皇帝成命,却不常见。
而九卿之中为首上疏弹劾之人,正是刑部尚书韦庄和兵部尚书许晋永。
刑部一直与紫府不睦,哪里想到这边还没压下紫府去,旋即又出来个西厂,于是如何能再安坐?韦庄直陈宦官负责侦办案件以来的刑牢大难,痛陈紫府和从前的灵济宫擅自刑讯逼供,在牢中打死无数无辜百姓。
而兵部则直刺此番司夜染所谓的“杀倭”之功。奏疏之中直接点明,从来杀倭都会奏明在何处斩杀倭寇多少人,获多少颗首级,最后也要将首级解赴京师,交予兵部。可是这一回东海杀倭,司夜染并无具体的奏报,就连围攻南京城外的那一股悍匪,无一人活捉倒也罢了,竟然连尸首都一并不翼而飞。如此说来究竟是那尸首不翼而飞了,还是干脆是司太监假报军功,欺瞒圣听?
只是可惜,倘若是遇见按规矩上朝听政的皇帝的话,九卿联名上奏,在殿上排开那么一列,皇帝想不重视都不行——可是当今圣上却是一个久已不上朝的,所以即便是九卿联名上书,到了皇帝面前也不过一份奏疏罢了。
白纸黑字的奏疏,分量自然比不上九个大活人当庭而立。况且奏疏并不能直接到皇上眼前,而是先经过了内阁的票拟、司礼监太监的批红,到了皇帝面前时早已有了内阁和司礼监两方的现成建议。于是那言辞之间的杀伤力便又降低了许多。
皇帝看了便只是跟张敏摇头一叹:“朕明白,朕给小六成立这西厂,便是戳痛了这班文人的肋骨了。他们都是功名在身,他们都是清流,自然不屑与阉人同殿为臣,更不能接受被阉人日夜盘查。”
“朕还是那句话,这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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