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天然黄金眼

    铃在公司坐着她的文凭根本坐不到的职位，因为她是研发部严经理家里的领导。不在一个部门，严经理又很少过问她的事情，她也乐得把自己的成就完全归功于自己，所以多数人并不知道她是有后台的人。

    铃很胖，属于腰围展开等于身高的均匀身材，却从不想减肥，自我感觉非常好。的确，其他女孩子想想就出一身冷汗的胖，在铃的身上，给人的感觉是绝对一流的亲和力：弥勒佛也胖啊，笑口常开和蔼可亲啊。

    某天我在资料中心碰了一个钉子，莉莉居然一边照镜子修眉毛一边说我忙着呢等一下才能给你复印。我抱着资料气乎乎地回来，铃附耳过来说，你不知道啊，莉莉是二楼李总管的小姨子，所以进厂没几天就从生产线调上来管复印机，工资还加了三百块。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铃，你又知道？

    铃一脸得意地笑，我就是知道啊，我又不喜欢问，都是人家告诉我的。

    铃天生就是做间谍的材料。

    铃知道公司几十个经理里哪个有公司股份，知道市场部的文员是客户介绍来的，知道为什么陈工没有升职，还知道工程部的技术员跟生产部的线长怎样发生争执打起架来最后一个记过一个开除。她可以明明白白地讲述整个过程甚至细节，有如亲见。

    她告诉我们经理今天早晨被老总骂了心情不好，我们就可以小心预防雷雨落到自己头上；她通知今天下午三点所有经理去香港开会，我们就可以在办公室大肆狂欢；她说周日值班的是四楼戴眼镜的“周扒皮”最喜欢上来检查加班情况，我们就都装认真工作甚至干脆不加班。

    办公室有了铃预报公司的天气风向，我们都心存感激，一致封她为“黄金眼”又值钱又灵验，加上不耗电无污染，全称“纯天然黄金眼”

    铃得到这样的褒奖，黄黄的胖脸上堆满了笑，细长的单眼皮越发唐朝美人地风韵起来。

    有一天铃神秘兮兮地告诉我，知道吗？品质部那个秘书小王，就是头发长长的那个，怀孕了！

    你说那个小女孩？就是看上去珠圆玉润的那个？

    铃重重地点点头。

    那个小女孩我认识，二十多岁年纪，头发溜光水滑，皮肤细细白白，还带点bb肥，一进公司就被封为美少女，我们部门都有两三个光棍追她。

    不会吧，她结婚了？看上去那么小。我说。

    嘿嘿，就是没结婚，资料上是未婚。铃笑得幸灾乐祸。

    你看过她的资料？每个人的资料在人事部都是保密的。我看看铃，一向以为她就是在小道消息上有一套，想不到她的触角可以延伸到保密资料上去。

    之后的几天，每次看见小王，我都忍不住瞄一眼她的肚子，倒是没有隆起。铃的消息一向不是空穴来风，她说已经有两个月，也还不至于露出来。

    小王面色憔悴少了许多光泽，低眉顺眼地样子，透着可怜。

    我忽然觉得我们知道她这样的隐私是一种罪孽，好像是我们残害了她。

    没多久，铃又来通知我们，小王辞工了，立即离厂。

    办公室的讨论还没有开始，小王就已经无声地走了进来。她忿忿地看着铃，这下你满意了？

    铃尴尬地站着，没有回答。

    小王恨恨地咬着牙，你喜欢宣传不是吗？你有后台就可以无所欲为不是吗？我告诉你，你的后台是严经理，我的后台，也是！

    那一刻铃的脸色变得惨白。办公室里鸦雀无声。

    而我，悄悄地把给铃加工资的单子抽出来，塞进碎纸机。整个办公室里，就只有碎纸机的声音，哧哧地响着。

    2003-1-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