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今日竟做成了此事。不过,对彩虹为什么要这么做的原因,他是不知道的。却也不想问,好些事他都觉得自己还是少知道一些好,不知道的话就不用操心。说道“彩她让你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现在家里没什么难事,你们好好干,咱这日子会越过越滋润的。”
“哎!”白强应着,又说“爹,那我去地那头了。”白老汉摆摆手,说道“去吧。”白强扛着铁锨走出了几步,白老汉却又叫住了他,说道“给给你媳妇说别在地里了。这里风大,这活咱俩干就行了,让她快回家吧!”
“哎!”白强没有回头,只是应了声就继续向前走。
看白强回来了,彩虹急急地问“爹说啥?”白强说道“还能说啥,答应了。”又说“虹,就你心眼多,这事在地里说和在家说一个样。咱家的钱都在咱爹手里呢,管那寡妇啥事?”
“你知道个啥?”彩虹数落道“这事咱得给爹说了,探探他的口气才行。你问了么,咱娘过门以后有没有把那两千块的嫁妆钱给咱爹?”白强摸摸后脑勺,说道“这我倒是忘说了。“转而又说道“不过爹说过了,家里现在没啥大的花销,有多少钱就出多少钱。还说晚上再好好谈谈呢!”听白强这么说,彩虹皱紧了眉头,轻轻的说了这么一句话“爹是同意了,可我还是觉得这事不好整。”白强没听清她在说什么,因为这边的水已经流到了地头。白强扬起了铁锨喊道“爹,到头了。”那一边白老汉听到后就开始弓身挖土改水道。
白强说道“虹,你回去吧,这儿有我和爹就行了。地里的风大,别把你给冻着了。”彩虹道“那拔潜水泵的时候用不用我来了?”白强道“这是王大妈家的机器,浇完了地她家人就会来,你不用来的。再说了,现在你这身子板咋能干重力气活。”彩虹在这里又呆了一会儿,觉得的确无甚事可做,于是就回了家。
回到家里,就从屋里搬个草墩到院子里,开始做起衣服来。
坐在屋檐底下受那和煦的春光照着,彩虹低着头去缝制那件可人的小衣服,那太阳就在她对面,把她照得身上仿佛泛起了光。不过,这小院里并不清净,一会儿是鸡鸣,一会儿又是鸭叫,不过是你方唱罢我登场的那种,不是大合唱,况且这是在白天,所以也不觉得吵。偶尔还会有别家的鸡、鸭来串门,彩虹也没有心思去撵它们。只要是不进屋里,就任由它们在院子里自由活动。
缝完了最后一针,彩虹用牙把那细线给咬断了。用双手把那衣服给掂起来,才几天的功夫,一件小褂子就已经做好了。夏天穿的衣服料子薄的很,阳光通过那衣服射进来,弄得彩虹直晃眼。于是就眯着眼看,同时也在想,自己肚子里的那个小生命穿上它之后会是什么样子。
看了好久,也想了好久,彩虹才小心翼翼地把它给叠好了,宝贝似的把它放到了箩筐里,就像是自己的娃已经穿上了这件衣服,而他睡着了彩虹把他放到床上去一样。彩虹还想去做一件小肚兜,拿起了一块布料就要动手去做。不过,她又想这不是急于一时要做的事情,抬头看看天,该是到做中午饭的时候了。于是就把那装满了针头线脑、衣服碎布的箩筐放到了旁边的草墩上。然后起身回厨房做饭去了。
孙寡妇领着白春梅到外面玩去了。这时也回到了家,不知道憋了多长时间,那孙寡妇一进家门就急急的进了茅厕。留白春梅一人在院子里玩。
白春梅已经十 八 岁了,生得水灵、俊秀之极,孙寡妇嫁到白老汉家以后有了更多的空余时间,再加上她的精心打扮,这小女子就愈发的惹人怜了。只可惜她是一个傻子,虽然已经十 八 岁了却只有七 八 岁的智力。要不是这样的话,那些个说媒的人非把她家的门槛踏破不可。
白春梅手里拿着个小玩物,在院子里孩子似地来回转着。无意中看到了草墩上放针线的箩筐。那箩筐里有五彩的线团,有色彩鲜艳的画布,白春梅睁大了眼去看,觉得那些东西好玩极了。于是,就慢慢的接近它们。
睁大了一双好奇而又充满了童真的眼睛,看着这一箩筐好玩的东西,白春梅动动这个,摸摸那个,好奇得很。把那个让彩虹叠得整整齐齐的小褂子掂起来时,就更加爱不释手了。那褂子是那样的小,那样的好看,上面还绣着几朵小花。前几天的时候,她就见过彩虹做这小衣服的,不过,她要摸时她娘却拉着她的手不让她动。而这一次没有人管了,左右看看院子里没有其它人,她觉得她甚至可以学她嫂子一样去做这样的衣服。而这时一把剪刀出现在她的视野里。白春梅把它拿了起来彩虹洗完了菜要把脏水往外倒时,看到白春梅竟然坐在草墩上用剪刀剪自己刚刚做好的那件衣服。那可不仅仅是一件衣服了,那里面还含着她对肚子里那未出生孩子的爱心。
毖水盆放到了地下,就急急地跑去,叫道“你干啥?”说着,一把把那衣服从白春梅手里给夺了过来。拿在手里看时,那双手禁不住在不停的颤抖,衣服已经被剪得不象样子了。彩虹看着白春梅,又急又气“你,你”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是好。
冷不防的被彩虹这么一夺,白春梅一下子被吓蒙了。看到她娘孙寡妇提着裤子从茅厕里出来的时候,以为来了救星,就放声大哭起来。
“咋了?咋了?”孙寡妇看到女儿在哭,以为是受了很大的委屈。
“娘!”看到孙寡妇过来了,那白春梅就哭得更响了。
“梅梅乖,梅梅不哭!”孙寡妇把白春梅搂在怀里,很夸张地劝着她。又对站在一旁一动不动的彩虹吼道“王彩虹,你怎么着我闺女了?”那白春梅哭得厉害,看起来委屈得很,而此刻在彩虹心里比她委屈何止有千倍万倍。见孙寡妇不分青红皂白的责怪自己,也顾不得许多了,把那被白春梅剪成了碎布似的衣服摊在孙寡妇跟前,说道“娘,你看春梅把这衣服弄成啥样子了?”
“还说呢!谁让你把衣服放在院子里了?看你那架势,是不是要把我闺女给吃了才甘心?”孙寡妇护短,道“你那么大声干啥!看把我闺女吓的。”有孙寡妇护着,白春梅不哭了,却像仇人似地看着彩虹。彩虹平时对她不薄,谁想她脑子自从受过刺激之后就根本不长记性了。不过,说不长记性也不尽然,她信她娘孙寡妇的话。背地里孙寡妇总向白春梅说彩虹的种种不是。不管彩虹如何做都无法与这”小姑子”拉近关系。
彩虹手里握着那件被剪得支离破碎的衣服,已是心疼得不得了,又听孙寡妇这么说,再看白春梅那副模样,眼里噙满了泪水,哽咽道“不是,我,我“最终没把话说出来,弯腰端起自己做衣服用的箩筐,就冲进自己的屋。她就是要哭也不能在他们面前哭的爬在床上,兀自哭了起来。也没人来劝,这样最好哭够了就不哭了,要是有人来劝,想不哭那都会不好意思的。哭了一会儿,把泪水都哭出来了,就觉得气顺了。一个人坐在床上,脑子也变得清醒了许多。这时再想方才的事就觉得自己做的有些不对了。当时猛然看到白春梅在剪自己的衣服时,脑子一发热就很难控制住自己说话的方式了。想想看,觉得自己的确是不应该那样说话的。衣服破了,是很难再做。但是一旦和这母女俩闹僵了,与他们之间的关系将会更加难以修补。为了这个家,心里面纵然有千般委屈,却也只能默默承受着。一年来这么多事都经过了,一件小小的衣褂,那又算得了什么呢!
于是洗了把手脸,梳了头发,梳头发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让自己强打起精神来。觉得差不多了,就走了出去。虽然时间不早了,但是彩虹没有直接去厨房做饭。而是先去了孙寡妇与她闺女白春梅所在的屋她觉得她错了,她得向她们道歉。
蹑手蹑脚地走进了堂屋,孙寡妇正陪着她的女儿在床上嬉闹。彩虹走到里面时,唯唯诺诺地站着,像极了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又像站着在那里等主子吩咐的可怜丫鬟。
看彩虹进来以后,白春梅也不玩了,有些不知所谓地看着孙寡妇。那孙寡妇转过身,有些不屑,操着生硬的口气问她“来做啥?”
“娘,我是我是来向您道歉的。”彩虹极力地放慢着语速,好让自己的话听起来和缓些“是我错了,不就是件小孩穿的衣服么,三五天的功夫就又能做出一件来。我不该向春梅发那么大脾气。”实际上这事也怪白春梅,那么好看的一件衣服被剪得一条一条的,不管是谁看了都会心疼的,理屈的应该是自己才对,看彩虹在道歉,于是就做了顺水人情,说道“我闺女把你的衣服给剪了是她不对,可她经不住吓你不该那么大声对她发脾气的。”见孙寡妇并没有埋怨自己,彩虹心喜,说道“娘,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一个屋檐下就是一家人。要想好好的处在一块就得互相忍让。别尽明地里人模狗样的,暗地里尽做一些说三道四、戳人脊梁骨的下贱事。”孙寡妇想起了去吴桂花家买方便面时,吴桂花给她说起的那些事,于是她就对彩虹这么说道。句句都像是利刃,但彩虹并不觉得痛。
可彩虹哪里会知道她的意思,她同吴桂花说的那些话单单是为了给孙寡妇争些面子,不让吴桂花对他们家说些什么。不过,见孙寡妇原谅了自己,心里面也是高兴得很,那张美丽的脸上浮现出真诚的笑容来,说道“娘,您和春梅先玩着,我给您做饭去。”说着,就走出了屋。
等挨村最近的那块地浇完,得需要多半天的时间。那口井是白老汉在吃过早饭后从王大妈家接过来。扎表的时候都已经是十多点了。农村里就是这样,一旦地里有了活计,正常的饭食对他们而言就成一种奢侈了。
彩虹把饭做好后,就叫孙寡妇和白春梅先来吃。而她还要给男人们盛饭,盛好后送到地里去。
彩虹似乎把这顿饭做得很好吃。那白春梅狼吞虎咽,吃得是津津有味。而孙寡妇在一旁也是大口大口地嚼着。
看他们这个吃相,彩虹心底里涌出一种满足感,毕竟他们在吃的东西是自己做出来的。心情也愉快了许多。趁给地里的那两个男劳力盛饭的当,彩虹也想就买车的事试探一下孙寡妇,就说道“娘,你看咱家的那匹老马,现在是拉也拉不动了,驮也驮不动了。您觉得咱家买辆三马车咋样?”孙寡妇想了想,就道“买吧。”说得很轻飘。就仿佛在问一个正在生气的人有没有生气时,那人轻轻地说了一句”不气”光是凭口气,彩虹以为孙寡妇并没有要反对的意思,把菜盛好了,把那碗放到了竹蓝里。说道“我也觉着该买一辆了,这过了年以后,眼瞅着咱们村又有几户买了三马车。这往后哇,用马用牛的就更少了。”孙寡妇悠闲地吃着饭,斜眼看着在一旁忙碌的彩虹,彩虹的话语里并没有太多的含义,可她总是能揣摩出不同的意思来,说道“我是个外人,你们想买就买吧。管我什么事,我又用不着。”
“娘说的是哪里话,咱们都是一家人。”彩虹说着,在竹篮里放了几个馒头,然后就用布盖住了。用胳膊挽着,又道“娘,我去给爹还有强哥送饭去了。锅里的菜还多着呢!你要是吃完了就自己再盛去。”晚上,一家人围着一张桌子在吃饭。
开始时大家都默不作声地扒拉着自己碗里的饭。快要吃完的时候,白老汉对白强说道“你们啥时候准备去买车?”彩虹和白强一直在一旁默默地吃饭,他们早就等着白老汉说这句话了,双双放下了碗筷,彩虹示意白强,让他先说话,白强道“只要把钱凑齐了,说买就买。”
“哦,这样啊!”白老汉端着碗,却没有吃饭,看他的样子像是在琢磨着什么事情。转而又对孙寡妇道“这么些天了,你也该把那些钱拿出来吧?”
“啥钱?”孙寡妇一副不知所云的模样,说道“我又没有拿你们的钱。”以为孙寡妇真想不起来了,白老汉还在一旁提示着“婚前下的聘礼,两千块呢!”
“那是我自己的钱。”孙寡妇说道“怎么着?你们算来算去是算计到我头上来了。这些钱,我是用来给我闺女看病的。”白老汉想不到孙寡妇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白强与彩虹也面面相觑着,盘算了好久的事情,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白老汉说道“家里就那么点钱,全给了你,你怎么能?”
“什么我怎么能?”孙寡妇开始不讲理了,说道“你们家没钱就没钱吧,赖我啥事?”白强吃完了饭,把碗”啪”地一声放到了桌子上,道“什么我们家没钱,这不是你家!你说的这是啥话?早知道我家穷,你就不要来呀。我家穷怎么了,比你家那土坯墙沙土炕强多了。谁稀罕你”彩虹看白强又要发急,赶紧说道“娘你别生气,白强说的这是气话。这钱咱也不乱花,一年半载的就赚回来了。”
“呵呵。”孙寡妇冷笑“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你们俩演得倒还真是挺像的。前几天的那几场大戏,你们可没白风光,也没白看,不当会计就不当会计了吧,还想着法的弄我的钱,你们这唱的是那一出啊。我可不吃你们那一套。”
“你咋能这样说?娃们买车那也是为了咱家好,你没瞅见现在过得像样的谁家还用吃草料的畜生?”白老汉说道。
“那我可不管。你们想咋整就咋整,就是不要打我的主意。我就是有闲钱了,那也是我的,我闺女都这么大了,我还得给她准备嫁妆呢!”孙寡妇说道。
白强站了起来,指着孙寡妇骂道“我家是沾了什么样的晦气,把你这样的女人给招来。这才来几天,你都成精了。”白强看着彩虹指着孙寡妇说道“我以前就说过不能让她来,看她都把咱家搅合成啥样了。”那手拳了回来又朝那孙寡妇骂“干啥啥不成,做啥啥不好。咱白家庄谁不知道,你是个招野男人的寡妇,你那闺女是个被人糟蹋过的傻货。就是你有个金山银山也别想有人要你那傻闺女。”刚刚被迫辞去了会计的职务,白强的心情本来就不好。彩虹有身孕,他不敢对她发脾气。见孙寡妇这么说话更是反感之极,于是就把胸中的火气一古脑的发泄了出来。
孙寡妇想不到白强是这么厉害的一个角色,一时间看傻了眼。这一句句话就仿佛是一把把的利刃向她扎了过来,且戳到了她的最痛处。看着白强,颤抖道“你你说啥?”
“我说啥?我说是你是个不要脸的老”话还没有说完“啪”地一个巴掌重重地打在白强的脸上。
白强这么恶毒的去骂孙寡妇,这让白老汉也很是生气,他收回了手,说道“别人怎么说我不管,再怎么着她也是你娘。”看白强被打了,生怕再闹出什么事来,拉住了白强,道“你这是干啥啊,咱有话好好说不行?”而白强这时却不理彩虹了。老子打小子那是天经地义的事,以后的日子里,白强对这一巴掌并不会太多的记恨。不过在当下,却让白强愤怒到了极点,捂着被打得红肿的脸,吼道“我娘早就死了。爹,你光是打我了,你看看她说的是啥刻薄话?以后要是都像她这样,咱家一辈子都不会有好日子过。”看白老汉偏向自己,孙寡妇就有了底气,说道“你没把我当娘,我也没把你当成是我的儿子。当初来你们家,你们可是吹着喇叭拉着车把我给请来的。白强,你有种,你有种的话再把你刚才的话说一遍。”说着,就拉开了架势准备要和白强对骂。
“我”白强开口正要说。
“都不要说话了。”白老汉打断了白强的话,大声吼道“从明天起,咱们就分分家。各过各的。”听白老汉这么说,白强似乎有些蔫了,而彩虹却在一旁惊奇地看着白老汉。一直以来她都是要竭力搞好与孙寡妇之间的婆媳关系的,也绝没想到要分家。
“爹,咱过得好好的”彩虹说话时看到白老汉摆摆手不让她继续说下去了。
而白老汉却在用不容质疑的口气说道“说分就分,明天把你建设叔叫来做个见证。”实际上,这一件事白老汉已经考虑很久了。却也迟迟不想说出来。树大分叉,人大分家。在农村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情了。不过,这大多发生在儿子多的家族里面。譬如,家里面有三五儿子,儿子长大结婚后便要别家门另家住了。以往便是有这样的经验的,若是不分,妯娌间挑拨,兄弟间的猜忌,总把一个大家庭弄得风风雨雨。所以分家就好了,彼此之间还可以互相往来,却少了最直接的利益关系。待父母年龄大了之后便会到这些儿子家轮流着住。也有的让父母分开住,你家养父,我家养母。不管是怎样的方式,都不会让人觉得有不妥的地方。若是独子,那是断不能分家的。分了家的话,那会是一件让村人看笑话的事情。无妯娌间的挑拨,无兄弟间的猜忌,家财迟早归你要,父母迟早归你养。奈何要分。若是分了,只能说明与父母之间的关系不好。天大地大,父母最大,白家庄是个很重孝道的村子,独子分家,那只能说明孩子与父母之间的关系不好。会被人嗤笑的。不过真要分,那也有不得已的原因。自古婆媳是冤家,谁知母子也有隔世仇。白老汉意识到这一点,才痛下决心,说出了那样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