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老头的葬礼

下的家产吧。

    嗬，真有这事，还以为是传奇呢。那不，你老头子还是有风度的人，你二叔就是小气。

    也不是啊，是二婶昨天打电话来都说什么来着，说你那大哥今天不死，你就回来啊。二婶下了圣旨他敢违抗，这不进大早就回去了。

    那倒是，这些年你二叔靠她起家嘛。

    戈老头的幺儿子与自各媳妇感叹了一会，就去了。

    戈老头已经拒绝吃药打针拒绝进食，一心求死。但神志仍旧清晰。说好十天死的，这不都半个多月了，戈老头自觉不死，也对不住大媳妇。没有什么比这还残酷的事。

    亲戚们仍在堂屋哈哈大笑，谈天说地。等待戈老头的死亡。

    6

    戈老头终于死了。这一说离那个绝食的日子又有一个星期。这般算下，戈老头一共熬了一个月之久。所以人们一直认为，如果戈老头不搬到他大媳妇家去，弄不好，不会死。只是到那里是去等死的，怎好紧活着。

    戈老头是凌晨四点钟死的，临死前挣扎了七八个小时。从白天挣扎到晚上，从晚上挣扎到凌晨四点。据说他每尖叫一声，他大媳妇就浑身一惊。她害怕戈老头死了会来找她，她心底还是觉得有愧戈老头。不过戈老头到死也没再说大媳妇一句不是。

    戈老头唯一的弟弟迟日清晨就赶来了。抱住戈老头的双腿大哭：我的哥哥啊，我是说回去就来陪你的啊，你怎么不给我一次机会呢？

    一个年近五旬的男子哭得如此伤心，想必出自真情。或许他想起了小时大哥背他上学去的情形？

    媳妇们在厨房有说有笑的忙活。戈老头妹子们在替戈老头换衣服，有一搭没一搭的哭着，没有太多悲伤气氛。倒是戈老头大女儿哭的昏过去两回。害得戈老头大媳妇说：看她那样仿是伤心极度，仿是我们虐待了她老子，只怕是伤心自己老嫁不出去？

    少说两句不，人家死的是亲爹呢。其他几个媳妇抱不平。

    戈老头临死前交代了一切后事。所以一切进行的有条不紊。要说戈老头在生对这些红白喜殇都是极内行。戈老头害怕自己死后，儿子为安葬他吵架才交代：一切从简，不要比高低，象个样就行，不要什么锣鼓夹叶。这个比高低，当然是指四个媳妇娘家之间。那样肯定容易生意见，这点倒是死后也令人佩服。

    戈老头还拿出手头一千多元给大媳妇做这些天住在她家的补偿。这不大媳妇从戈老头死就开始有了笑脸。

    7

    进财哪天，乡亲们都熬戈老头的几个媳妇哭丧。戈老头的妹子们早哭过两场，女儿们一直在哭，儿子们眼泪要留到送上山时哭。这不媳妇们怎么说也要在进财时哭一场才象话。

    哭就哭，乍了，人说丫头哭叫东叫西，女婿哭叫驴子打屁，媳妇哭假心假意，只有儿子哭是伤心伤意。那不假心假意哭场去，我老大，我带头，姐妹们去吧。

    戈老头的大媳妇从厨房折下围腰子，走到堂屋门口哈哈大笑着说。

    看热闹的赶忙都围拢去。

    谁都知道戈老头有四个漂亮能干的媳妇，这不他们倒要看看哪个媳妇哭的本事厉害些。

    戈老头大媳妇真有她的，刚才还哈哈笑，一进堂屋就嚎然大哭起来：我的爹呀，享福的爹呢，你怎不享些福了再去呢。

    大家被她突然那么大声吓住了。不过大家一致认为她肯定没掉眼泪，只是干嚎罢。

    二媳妇尽管哭的有声有色，却没大媳妇声音大，所以没引起太多注意力，三媳妇只顾落泪没声音，幺媳妇站着不仅没哭还忍不住好笑。戈老头六个妹子也哭开，女儿更不如说。一时哭声振天。

    有个城里的妹子怎么也哭不出眼泪，夹在里面不知怎么办才好，最后用力把眼睛檫得红红的，人们以为她哭的最厉害。据说这个妹子从嫁到城里就与戈老头生分，好多年不曾往来。哭不出泪也是必然。

    我的爹，苦命的爹呢戈老头女儿这么哭。

    我的爹，享福的爹呢戈老头媳妇这么哭。

    我的爹，你不该这么早死去呢戈老头女儿撕声裂碎。

    我的爹，你这么早就去享福呢戈老头大媳妇声音更为裂碎。

    哭着，哭着，听着，听着。

    哄的一声，看哭的人都笑起来。哭的人也哄的笑起来。

    我说这怎么象在比赛啊，怎么哭就没一句新鲜的哈，哈别哭了，别哭了，媳妇们到厨房干活去。督管先生大叫。

    走嗬，干活去姐妹们

    只见戈老头大媳妇就地一个鲤鱼打挺起来了。哈哈笑地把屁股一拍拍二拍拍，厨房去了。

    哈，我看戈老头大媳妇太哪个了，还假心假意不至于

    不至于什么没料这话被大媳妇听着哈，我们是假心假意还有得假啊，可怎么就没有一个叫驴子在那打打屁呢

    嗬，你这话不是在死去的戈老头心头洒盐么？明知道他心病就是哪个未嫁的大女儿

    围观的人有些不忿气。

    嗬，怎么了，怎么了，人家做都做了还不准人家说他戈老头就是死了又怎样？

    大嫂，你不说吧，怎么也还是自家人。戈老头幺媳妇拉着大媳妇的手进厨房去。

    哈，幺妹子啊，难怪老头子死的时候还交代老婆子到你家去，说你才是好媳妇，心地厚道，不计小过，看来真是的哦大媳妇无不讥讽。

    有这等事情，我还不知道呢？幺媳妇惊讶。

    老婆子到你那里去，老头子的财产就归你了，生时没为你，死了为你也好啊。

    大嫂，你别说，老头子还有个什么你不知？如果你是对我有想法就直说。

    大媳妇不知道幺媳妇会这样说话，自各反倒心亏起来：我是恨老头子，对你没想法的。

    8

    明天一大早戈老头就要下葬。今儿傍晚，葬礼所需费用开支基已揭晓。桌席，孝布，孝巾，香纸，锣鼓加业，鞭炮什么的一共开支一万有余。总人情收入二万多。

    大媳妇人情最多，占了八九千，减去开销落成四千多，幺媳妇第二，人情六千多，减去开销落成三千多，老二与老三旗鼓相当。反正大家都有赚头。帐也算的和和气气。几个媳妇心中暗自高兴，对戈老头也不再三言二语。大媳妇心里分明还存着感激的成分。

    说到明早戈老头下葬的事。还有两件有待磋商。

    谁骑棺？按习俗应该幺儿子的儿子骑。可幺儿子的儿子不到两岁太小了。一则害怕，二则还骑不稳。便有三儿子的儿子骑。

    再谁奔头钱？按习俗应该大女婿奔。然而戈老头的大女婿位置就那样着，很难说。

    咦，这不明摆着，如果他奔证明他对我们大姑妹是真心，如果不奔就是玩弄，用得上为他死守青春么？戈老头大媳妇高声嚷嚷。

    那男的一听说明早戈老头下葬要他奔头钱。赶着天黑乌呼逃将回去。

    真是令人涕笑皆非。戈老头几个儿子心里也觉得有那样一个姐妹没面子。

    那未，便由远房表亲侄男奔去。一切总算在葬礼之前安排妥当。

    9

    迟日送葬路上幺媳妇把孝巾丢了，好找没找着，就那样送上山去。惹得好些人说闲话。幺媳妇可是个实心的人。这在生不孝死了还孝又有何用，大人最大心愿无非下人光宗耀祖。我们算是最孝了。

    戈老头儿子儿孙们依次排在长长的孝布之下。

    不在孝布庇护之下的人群更是秘秘麻麻，空前未有。

    敲锣打鼓，洋鼓洋号，鞭炮，哭声参合一起。热闹之及。

    拥挤的人群踩坏了人家的菜园子。

    戈老头的葬礼如此辉煌盛大。戈老头死也瞑目了。

    如此吸引大家的原因种种，一则无事，二则戈老头传奇家史，三则嫖赌幽默个性，四则孝顺儿子漂亮媳妇，未嫁的女儿

    戈老头大女儿哭得不省人事。由大媳妇搀护着。大女儿哭的如此伤心，不全是为着死去的父亲，大半为自己及那个不肯奔头钱逃跑的负心男人。大媳妇这时哭的十分真切，流的是真眼泪。不为什么，就为戈老头死尸奉献为她赚回了四五千元钱。

    10

    葬礼完后，人群渐而散去。

    戈老头也算入土为安了。

    这不大媳妇请了那些白天帮过忙的人过来吃晚饭。

    乡亲们对戈老头这样一桩葬礼简直是赞叹不绝。

    想起他生前那句，五百年一孤舟，五百年楼上楼的口头弹。似乎明白了某个道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