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过去,在老家,每逢天黑的时候,能照亮世界的便是煤油灯了。因此,对于煤油灯的记忆就是相当深刻的,也是很清晰的,虽然过去了二十多年了,依然如昨天一样,想来并不是感到寒酸或者悲苦,却是一种实实在在的温馨与甜蜜。
煤油灯,这在从前在乡下都是很平常的照明工具,由灯座,灯头,灯罩组合成,灯座里有空余的地方可以倒满煤油,灯头里有一根灯芯,而煤油就是通过灯油慢慢爬上来,然后用火柴擦一下点燃,就可以照明了,由于有玻璃灯罩,不仅可以防风,而且可以集中亮光,跟电灯比起来,这样的煤油灯要逊色多了,也柔弱多了,可在过去,这样的灯所带来的光明与希望却是崇高而伟大的。
因为煤油灯的照明,就可以在夜晚坐在灯下做事学习了。记得,我都是拿家里鸡生的蛋(在那时是舍不得吃的,都是用来换家里用的煤油牙膏火柴毛巾或者就卖成钱的)去换来煤油,倒进灯座,换好灯芯,再用纸把灯罩擦拭几回,就亮洁多了,于是,在吃过晚饭之后,就点亮了这样的煤油灯,坐在灯下,独自趴在小桌子上,看书,做题,而母亲做完了家务,也是拿了鞋子来纳的,不过,灯总是靠近我这边的,母亲看不清了,就凑过来一点,对着煤油灯光,把一根线儿慢慢地串进针孔里,同时就抬举看一眼我,很是关心的跟我说:“很晚了,早点休息吧,别把眼睛看坏了!”而我只是低头看书写字的,于是母亲便不言声了,默默地纳鞋底。
从小学到初中,由初中读到高中,年复一年,春来秋去,我回到家里,除了忙活家务,就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坐在煤油灯下做作业读书的,当然了也偷看小说与诗词的,而母亲是不知道,只心里明白儿子的用功就足够了,这对于一个母亲来说,顽皮的孩不出去跟别人野与疯打与闹,这令他满意而骄傲的。我从小就老实听话,也是乖巧的,一般不给父母添加烦恼的,我也很少出去闹事的。母亲是一个善良而纯朴的乡下女人,没有文化,但却为人真诚和气,对子女从不骂也不是打的,有时我顽皮了,她也只是作作样子,轻轻敲一下我的头,然后就笑笑了事。而我对母亲却是情深意长的,也是很孝顺的,因为有这样的心,我才那么刻苦与用功。
当我坐在微弱的灯下,认真看书做题,母亲的脸上就漾起了幸福而满意的笑容,她的愿望很小很小,只是盼着我能中了举,为这个家为父母争口气,而我总是由于不太积极与努力,往往前头记住了,后面就丢得一干二净,把美好的时光就浪抛在玩上,于是每一考了试,就以几分之距拉远了父亲的愿望,而拉大了他们的失望,可母亲并不埋怨,也不说什么的。在这样的情况下,我越发内疚,把一切的玩念狠了心甩掉,就又静静地回到小桌前,坐下来,对着煤油灯忏悔一番,就用功读书了。
母亲看到我努力的样子,就高兴了,也就陪着我一起守在灯下,我在做我的作业,而母亲就依然是纳她的鞋子,一针一线间,就纳走了春,纳来了秋,当冬天来临的时候,风越来越寒了,有时,还下了大雪,外面因为寒冷早就结成冰了,而我与母亲还是坐在灯下,我看我的课本做我的题目,母亲她一个人一声不响地坐在我的对面,还是那样慢慢地纳鞋底,偶尔抬头望一眼我,就又默默无言了。
寒霜在深夜降临的时候,我总是劝母亲先去休息,可她总说没事,于是只好回到床上去,把煤油拿过来放在床前,再躺着看书背课了,母亲这时也就坐在被窝里,可她还是纳她的鞋子,有时我睡了,她还是在做她的事。冬天的夜晚黑得早,家里就是点了煤油灯也是很暗的,可我为了节省总是捻小了灯光,很吃力地看书学习,而母亲趁我注意力集中的时候,就又悄悄捻大了。母亲是一个相当节俭的人,用钱都是算了又算的,不会乱开支,因为家庭的拮据,因为子女多而花费大,才如此勤俭节约着,才这般省用小器着。我理解她的良苦用心,虽然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动作,却如浪涛一样激荡了我一生的心潮。
煤油灯远去了,早就寻不见,也不必再用了,而母亲一年比一年老了,身体也多病了,由于多年的头疼,把她的神经也搅拌乱了,说话唠叨,可我从不觉得她的烦,也从来不会嫌弃,只是在她的叙述与重复之中,我又想起了过去,想起了老家,想起了煤油灯,以及那灯下的点点滴滴,于是,我眼里就含了泪水,心里就充满了温暖和幸福!
二〇〇七年五月二十五日星期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