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顺,信收到了没有?
我说,没有啊。我想信是一定让邮递员给耽搁了,或者那信已经躺在了商店的柜台上,村里的信通常靠那家商店收发,而我在小村,商店在大村。既然李才才亲自来了,信收没收到也就无关紧要。
我急忙问,到底发生什么事啦,你脸色这样难看?
李才才在坚强地挤出丝笑容,说,跟你到屋外去说吧。
屋外是毒辣辣的太阳,热浪早已把人们逼到阴凉地方去了。我想象李才才顶着毒辣辣的太阳,那么远道地赶过来,没有大事是肯定下不了决心的。现在她又要把我拉到毒辣辣的太阳底下去说话,我的心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我们沿着堤埂走,天上没有一丝风吹过,堤埂边茂密的芦苇丛静穆地肃立。它们已经长高了,枝头绽放出紫红色的芦苇花,不再是李才才初次见到的模样。李才才边走边狠狠地撕下一片芦苇叶子,好像芦苇叶子跟她结了怨仇似的。李才才将叶片在手里卷过来卷过去,叶片在那里扭曲地疼痛,最后,李才才索性将叶片放进嘴里咬牙切齿。
我问,才才,亲爱的才才,你怎么了?
李才才的眼睛注视着自己的脚步,嘴里还在跟叶子过不去。
我急了,我说,才才,你倒是说话呀,你快说话呀。我把那片叶子从她的嘴里拯救出来,同时也在拯救我自己的情绪。
李才才这才抬起头来,哀怨地看了我一眼。这一眼看得我有些落魄失魂。
李才才说,顺顺,我们分手吧
我最怕“分手”两个字。我已经接受过一次分手的事实,尝过了果子不成熟的味道。现在,李才才说要分手,意味着我用心经营起来的爱情又将重蹈覆辙?我不能分手,我真的不想分手。面对李才才冷若冰霜的样子,我的心也像那片芦苇叶子一样痛苦地扭曲了。我有些步履艰难。
我把李才才拉进芦苇丛,那里可以躲过毒辣辣的太阳。我们坐下来。
我问李才才,这到底是为什么?
李才才说,我受不了,我真的无法忍受,我跟母亲又吵架了。
我说,可你说过呀才才,你说过你母亲不是主要的,主要是我们自己要坚强。我们两个人忠贞不渝,还有什么好可怕啊。
李才才说,可是可是我也不想听母亲的,可我不得不听母亲啊,我是母亲的亲生女儿,你知道吗,我是她养大的如果我不跟你分手,我母亲就要寻死觅活了
我说,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你给说清楚,这到底是为什么?
浪漫的爱情在现实面前,在这个毒辣辣太阳照射下,竟是那样的不堪一击,它像一株嫩苗,在阳光下迅速地干瘪。我们两个也快要干瘪了。
我试图作爱情的最后挣扎。我说,李才才,我正在那么地爱你,你让我如何承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我说,李才才,如果因为我的错,我可以答应和你分手,可我没有错啊,难道我爱你也是我的错吗。
我还说,李才才,我坚决不答应跟你分手,坚决不答应。
李才才靠在我身上,我一时反应不过来,被她顺势推倒在堤埂上。我们又一次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只是,这一次拥抱浸透了我和李才才无奈流淌的泪水,我们淹没在我们的泪水里,淹没在李才才的苦苦哀求声里。
李才才紧紧地抱住我的头,她的手杂乱无章,我的头发也被揉得杂乱无章,李才才深深地揪痛着我。李才才哭着吻我,李才才吻着告诉我:
我也是爱你的顺顺,可我们有缘无份顺顺,你就当我们什么也没有发生顺顺,你就当我负心好了,是我对不起你啊顺顺,我们分手吧
我把积蓄了二十年的眼泪,全部倾注在李才才身上。我爱得死去活来,但我也怨得一句话也没说,我把自己埋在李才才的怀里,躲避这个下午毒辣辣的太阳,拼命地下一场我的伤心雨。我的脑子里又浮现出李才才母亲的一言不发
我自以为坚强地站起来了,擦擦眼睛,终于答应了李才才的要求。我说,如果你一定要分手,我也没有办法。
李才才匆匆来了,又匆匆走了。我始终搞不清她要与我分手的根本原因,似乎是因为她们母女之间的吵架,似乎应归咎于她母亲的千般阻挠,如果是这样,那么最终只能怪自己未来的职业了。
我把李才才送到了汽车站。整个过程中,我把劝慰李才才的事忘记掉了。
公路上车来车往,不知道是怎样跟李才才挥手道别。回家的路上,我想象我肯定会被汽车撞死,但是竟然没有一辆汽车把我撞倒。
那封信在李才才走后就到了,那是李才才用眼泪写成的,信的开头依然称呼我为亲爱的,信的结尾却是让我多保重。但是,我已经没有阅读它的心情。
六
故事还没有结束。只是,后来我却怎么也走不进这个故事。
新学期开始了,对我来说,是用苦闷煎熬痛苦的开始。李才才还是那个李才才,我也还是那个我,但,我从此不再与李才才约会了。我远距离地看李才才,依然发现她真的不是很漂亮,可我心里跟自己说话,我为什么还那样深深地爱着她。。李才才与我分手了,我的生活推倒重来。我又站在了窗台上,看楼下人来人往,但是,我只在乎李才才,看见李才才从楼下走过,我的眼里一片茫然。我总在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李才才可以做得如此绝情,说分手就分手了。
更多的晚上,我与班里依然找不到女朋友的男生混在一起,去电影院看无聊的电影,然后再去商店里拎来啤酒和花生米。要感谢那个荒芜的体育场,在体育场中间那茂盛的茅草丛里,我们钻进去就像兔子钻进树林。这些茅草长得像我对痛苦失恋的心情,疯狂茂盛。我的情绪从啤酒里灌进去,又从喉咙里吼出来,我不唱九月九酿新酒好酒出自咱的手,我喜欢唱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了。我自己就像一匹多喝了酒的狼,两眼红红,手脚不稳。我头顶星星,手里握着酒瓶,眼光不时地投向女生宿舍的某一个窗口,或许那个窗口里就装着李才才的影子。
我还是尽量不要见到李才才。见到李才才,我就想到春天的李才才,夏天的李才才。李才才成了我脑子里的寄生虫,咬得我的头丝丝地痛。
这样的日子在无聊和痛苦中慢慢蒸发。
那天晚上我照样拎着啤酒和花生米,想往草丛里钻,突然听到跑道上有个女生在叫我的名字。不是别人,是班里的另一个同乡杨燕燕。杨燕燕站在那里朝我喊,何顺顺我跟说几句话。我想她会有什么事,但还是懒洋洋地走了过走。
杨燕燕说,何顺顺,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李才才呢?
我说,怎么了,她非要与我分手,分手了还能怎么样?
杨燕燕说,你不知道吧,前几天李才才让我陪着,一起去你家了,她在你父母面前哭了。
我说,她去我家干什么?
杨燕燕说,我也不清楚,你自己去问问她吧,我觉得你们俩还是好好谈一谈。
我说,难道我们两个人的爱情,还会有希望?
杨燕燕说,你们两人之间的事我也说不准,你还是自己看着办吧。
听了杨燕燕的一番话,我的精神有点起死回生的意思。直觉告诉我,在整个事件的发展中,似乎我做错了什么,或者,我与李才才的爱情还有死灰复燃的可能,李才才如果不是对我心灰意冷,她能瞒着我去我家吗?
我终于把李才才从女生宿舍里约了出来。李才才硬是不肯跟我到以前约会的老地方去。执拗不过,只好又依她。事实上,从爱上李才才的那一刻起,我从来都没有强迫过她。
宿舍的边上就是体育场,体育场看上去有些浑浊,从宿舍楼窗户漏出来的灯光根本擦不亮它灰蒙蒙的脸。我与李才才,绕着四百米的跑道,肩并肩地行走。月亮早就躲起来了,这颗淘气的月亮,现在总算沉默下来,它再也不敢跟我们调皮了。我和李才才就那样在沉默里行走,只有跑道上的细沙,在我们脚步经过的时候,还在窃窃私语,似乎在嘲笑我爱情的不幸。我们绕来绕去,绕了一圈,又是一圈从终点到起点,又从起点回到终点,可就是找不到爱情的出口。
我说,李才才,真对不起,开学后我不该对你这样冷淡。
李才才说,别说对不起,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
我说,李才才,让我们重新开始,行不行?
李才才浮出一层苦笑,黑黝黝的跑道正好伪装了她的这个表情,但还是让我给捕捉了。李才才说,一切都过去了,让我们把彼此都忘了吧。
我好奇地问,你去我家,为什么不告诉我?
李才才苦苦地笑了,爱情不在友情在,我去看望一下你父母,难道不行吗?说实话,我真对不起你父母。
我猛地站到李才才面前,几乎让她吓一大跳。我说,李才才,我爱你,你等着我,毕业后我一定想办法不教书,一定给你母亲一个满意的答案。
李才才推开了我那双正在向她围拢过去的手。自从署假里那次作最手的吻别之后,我一直没有碰过李才才。
李才才说,爱情由天注定,我与你何顺顺,也许是有缘无份吧,你别太为难自己,别老喝酒,喝酒伤身,听我一句话行吗?
伸出去的手又缩回来。缩回来的还有我刚刚涨起来的热情。我想,我与李才才的爱情,大概就在这个夜里落下了帷幕。我们一前一后走出了跑道,各自向宿舍走去。我的爱情也就从李才才身上走掉了。爱情曾经疯狂地朝我涌来,现在它迅速地退潮,我这辈子最纯真的爱恋正在漂向大海。像一个梦,浪花把我的梦打得支离破碎。
什么叫苦?现在我才知道什么叫苦了。
七
1989年的春天里没有李才才。李才才到乡下的一所中学实习去了。
我跟李才才当然不是同一个组。初上讲台的冲动和新奇,一遍遍地试教和一张张淘气可爱的学生脸,把李才才从我的脑子里挤了出去。有一种幸福感正在代替伤痛。于是,李才才开始从我的记忆里淡出。淡出得有些自觉自愿。
偶尔也会想想李才才。那是另一个女生引起的。一起实习的一个女生叫龚爱爱,一天到晚地缠着我。龚爱爱不是我同乡,让我从一开始就把她列入了非考虑对象。虽然龚爱爱看上去那样的小巧玲珑,但我还是努力克制自己,不去越这个雷池,许多现实的问题,已让我越来越现实主义了,如果真跟龚爱爱好上了,那么以后分配就成了天大的难题。龚爱爱因为不会骑自行车,她就一眼盯上了会骑自行车的何顺顺。我很不情愿,但龚爱爱老是跟在我后面,求我带她一起去学校。有时候我故意避开龚爱爱,想一个人逃之夭夭,结果招来的是哭哭涕涕的龚爱爱。
这个时候我总要想起李才才,我想李才才的所有好,想李才才与我一起到田野里约会,我还想,此时的李才才又会是谁带着她呢,我还想,要是我没跟李才才分手,而且实习时我们又在同一个组,那又将是怎样一种恩恩爱爱的小夫妻生活呢想到李才才的时候,我的鼻子就酸溜溜的,看到龚爱爱在背后哭着撒骄,我也在心底里替自己的爱情号啕大哭。这个龚爱爱,她偏偏就不是李才才。
实习结束了,我们像夏天里忽然成熟的瓜果,一个个从梦中跌落。那些昨日的爱情,在同学们的一片惊叹声中纷纷土崩瓦解。同居了几年的男女,说分手就分手了,离开时脸上还飘荡着不无得意的笑容。
想到与李才才的爱情依然那么纯洁,想到比我们长久的爱情也会轰然倒塌,我哭又哭不出,笑也笑不成。
现在好了,我们毕业了,总算毕业了。毕业以后我永远也不用再见到你李才才了,我可以把你李才才忘得一干二净。我去新的环境,寻找新的李才才。李才才啊李才才,你长得并不美,你以为我真的不能忘了你吗?你那么见风使舵地听你母亲的话,我会让你后悔莫及的,不是有句话吗,天涯何处无芳草
那些天里,我全身都灌满了这样的情绪。
学校安排三天时间,用于我们离校。第一天,我们在晚餐聚会上喝得哭声震天,把所有的喜怒哀乐抛向了天空,一笔勾销。第二天一早,我们送走了远方的同学,挥挥手道珍重,希望来日再相会。做完了这一切,我已释然,算是给自己四年的大学送了葬。此时,我突然想回家,我觉得我必须尽快离开这所埋葬着痛苦记忆的学校,我必须在这一天回家,再也不能在这里呆下去了,哪怕是一天,哪怕是短暂的一夜。
我不跟李才才说再见。李才才怎么回家,现在我管不着了。
天空像要下雷阵雨,黑压压地让人透不过气来。这越发加速了我收拾行李的速度,我要赶在晚饭前,骑着自行车回家。回家的路不远,两个小时就能到。
楼下,我把那只陪伴我四年的箱子搁在自行车后架上,我埋下头,去对付一根长长的绳子,我要努力把箱子和自行车牢牢地拴在一起,让它们永不分离直起身子,正要踢开自行车出发,我一眼就看见了李才才。
李才才站在不远的地方,一直看着我捆扎箱子。脸上全是落寞。
李才才问我,顺顺,你什么时候回家?
明知故问,我心说,没你站在这里的话,我早就狂风一样卷走了。但我还是告诉李才才,我现在就回去。
李才才有些舍不得的意思,紧接着说,顺顺,能不能今天不走,我要明天走。
我在心里使劲较量,我说,我不想再在这里留夜了,我一定要走。
李才才的目光掉进了灰暗的天空,她不再挽留,她说,那你多保重吧,路上一定要小心,天空好像要下雨
在我的眼泪即将让我难堪的时候,我已早早地别转头,一脚跨上了自行车。我骑上了这辆曾经捎带过李才才的自行车,那个位置现在已经让那只忠实的箱子取代,烟雨蒙蒙中,我飞离了这所学校,飞离了站在寂寞中的李才才。
许多年以后,我才知道,那天晚上不肯留下来,是我爱情中最大的错误。
八
相隔整整十五年后,我才见到李才才。
我们当年的班级要搞一次同学会。作为早已逃离教育岗位的我,其实并没有多少可以在话语上投机的同学,我们班里,除了我混了个一官半职,似乎都在教育岗位上无声地打捞光阴。但接到通知书后,我还是欣然前往。说实话,我是奔着李才才而去的。我想看看十五年后的李才才,现在到底过得怎么样。
十五年里,关于李才才的消息,我约略知道一些,它们来自毕业后最初两年里李才才给我的几封回信,以及同学们无意间提及的关于李才才的谈话。
曾经,我分配到新的工作岗位以后,禁不住给李才才写了信,汇报我在学校的一些情况,以及请求她能与我重归于好的梦想,因为我后来终于奇怪地发现,我对李才才的爱竟始终保留着原来美好的痕迹,尽管我曾经那么地怨过恨过。李才才当然也是讲情义的,她在回信中告诉我,她说,毕业那天挽留我,其实就是想告诉我某些事情的真相,她想在那天晚上好好跟我谈一谈,那个寂寞的夜晚,她想让我陪她一起度过。但是,她说,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因为她已经找到了新的爱情,她的对象不是别人,是同一所学校的老师。
信里没有温柔,李才才又始终没有告诉我关于分手的真相。然而,通过他找对象还是找教师这一事实,我知道问题一定出在自己身上。
我还得知,李才才在结婚后得过大病,做过一次很大的手术
初恋时我不懂爱情。当我真正明白什么叫爱的时候,李才才已经成为别人的妻子,而我,也成了别人的丈夫。我与李才才一定是相亲相爱的,这一点,李才才的感受想必与我同样深切。只不过,我与李才才的这场爱情,它的浪漫已远远超乎我的想象。这场爱情因为有了她母亲的干预,后来一定是掺和了许多游戏的成分。我不知道这是李才才的意思,还是她母亲的意思。李才才故意把她的爱情藏起来,让我四处找啊找啊,但是,我却被情绪牵着鼻子走,盲目地听信了她在最痛苦无助时说的那些胡言乱语。
十五年前的那个傍晚,李才才一定是想把我们的爱情重新还给我。
可是,当爱情躲起来的时候,我却懵懵懂懂地,正在悄然离开
爱情,说到底是我自己弄丢的。我能怪谁呢?
我后来从来没有恨过李才才,我只恨我自己。所以在那天的同学会上,当我无意间碰到李才才的时候,我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才才站在街的那头,我站在街的这头,我们都在回避来来往往的车辆,其实我们在回避相隔了十五年的目光。十五年后,我们再次相遇在这个城市的这个街头,脸上的笑容不再明亮如初。笑是很艰难的,甚至对我来说,笑里包含着由衷的苦涩。李才才走近来,叫了我身边一位同学的名字,而我,则匆匆地走到马路对面的商店里,购卖一只纯属多余的打火机。其实我根本就不会抽烟。
聚餐是兴奋的,男的说女大十八变啊,都叫不准女同学的名字了,女的说做男人真好,十五年后反越活越潇洒了。在那个场合,我没有什么话,毕竟都是些教育上的事情,而我已生疏了整整十年。我的心理,正与坐在另一桌的李才才滔滔不绝地说话,但也不知道具体在说什么话。
男同学们一个个过去,敬了女同学的酒。轮到我时,我几乎有些为难。因为她们中间,除了李才才我永远不会认错,别的女人,譬如一起跟李才才去过我家的杨燕燕,曾经跟在我屁股后面哭鼻子的龚爱爱,她们都变得让我无法识别,更别提要叫出她们的名字了。我厚着脸皮,也借着我有个令她们羡慕的职位,一个个地问她们的名字,一个个地把酒杯撞过去。
终于敬到李才才了。我特意为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我说,李才才,我敬你。李才才从座位上站起来,拿起杯子。我看见李才才的脸越来越红,不是酒喝多的红,李才才那天晚上没有喝酒,她喝的是饮料。但她脸上的红正是当年我第一次叫她名字时飞出来的那种红,是一种羞色,世界上最美丽的颜色。
我与李才才,杯子相碰,浅浅而笑,各自饮尽了杯中的酒水。
那天晚上同学们都留下来了,我依然没有留下来。
我是故意不留下来的,就像十五年前的那天傍晚。留下来,或许我会和李才才重温那曾经走过的老街,或许李才才会告诉我那些事情的真相,或许李才才也不会反对搁置了整整十五年的再次相拥相亲。因为爱情还是那样鲜活。但李才才已经不是原来的李才才,何顺顺也不是原来的何顺顺。
我没有跟李才才去说再见,提前不辞而别。
永远,我们都说过永远。那么,永远到底有多远?
――譬如我和李才才,李才才长得并不好看,可她为什么总是走不出我心底的牵挂。
车里响起“有多少爱可以重来”一首新歌,听起来却是那样苍老:
常常责怪自己/当初不应该/常常后悔没有把你留下来/为什么明明相爱/到最后还是要分开/是否我们总是/徘徊在心门之外/谁知道又和你相遇在人海/命运如此安排总叫人无奈/这些年过得不好不坏/只是好象少了一个人存在/而我渐渐明白/你仍然是我不变的关怀/有多少爱可以重来/有多少人愿意等待/当懂得珍惜以后回来/却不知那份爱会不会还在/有多少爱可以重来/有多少人值得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