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后,老鸭与我在一起还是大谈特谈他的语文课,真个是鸭同鸡讲。我努力翻捣肚里的货色,可惜我头脑中仅存的关于教书的思维已经被严重地污染和侵蚀,所以与老鸭谈天就有些理屈词穷。老鸭看看这个最要好最要好的朋友竟然醉兮兮的样子,况且他走的是路我走的是桥,也就慢慢地对我失去了信心,对我象对鸡肋一样了,而正好那时他又忙着找他的披肩发姑娘。
老鸭后来果真找到了一个披肩发,老鸭眼睛贼尖贼尖地,不找别人,竟找到了我初中时的同学,这样,我和老鸭就升格为狐朋狗友了。只是,老鸭从此也就被关在鸭棚里,除了嘎嘎地教书,就是乖乖地乳小鸭。这时的老鸭就三十而立,坐有坐相,站有站样了。
老鸭在披肩发为他生产了一只小鸭子后,特地赶到城关来吆我喝酒,好象他生小鸭子我也有功劳似的。作为炫耀城市里的生活,也实在看不下老鸭全身灰不溜秋的模样,酒后我就请老鸭在美容厅里洗头,一个头洗了一个小时,美容小姐搓面团一样地在他的头上搓来搓去。老鸭大叹开了眼界,想不到洗头竟还有日式泰式中式等等。我就趁机劝老鸭日子要过得潇洒要学会透支快乐,甚至劝老鸭要学会打领结要敢买五百块以上的t恤要参加假日旅游。老鸭就听得象个神情专注的好学生,末了说一句,你是城里的我是山里的,便一头钻进我的书房,对着一屋子的书如饥似渴去了。
在我女人为我生产一个小池池以后,老鸭又来看我们,是带着拖油瓶小鸭子来的。那天,老鸭的头刚刚探进我家的门,我就失魂落魄了。我问老鸭你的头发怎么了你的头发?因为才几个月不见,我所看到的老鸭的头发竟流露出想癞头的迹象,一头雄纠纠的黑头发已稀稀拉拉地下岗了一半,人就倏地老了。老鸭就说大难不死大难不死,是生病的缘故。我就骂老鸭你他妈的,你死了也不跟我打个招呼,你的悼词我都还没有写好呢。老鸭就嘎嘎笑笑,哄着他的小鸭子到了客厅。这时,我看老鸭就有点象鲁迅先生看闰土的形状了,只是我不象鲁迅,而老鸭倒是更象闰土。老鸭就介绍他的小鸭子名叫魏陈洁,我一听这名字就扑噗,就骂老鸭太自私,你他妈的为来会去为成绩,简直走火入魔了,什么名字不好取,偏偏取了个让人一听就着急的名字。但看得出,老鸭为他的语文成绩已经是全身心投入全家庭投入了。
那天中午喝酒的时候,我和老鸭很有酒话,因为老鸭讲了关于他头发的故事。我这时才知道坐在我面前的同学老鸭朋友老鸭,是真正地从死神的边缘拉了回来的。这可爱的老鸭偏偏在男人最关键最要害的部位生了一个瘤,一发现就住院,一住院就到了杭州,一诊断就是癌。那时候老鸭万念俱毁万事皆休,满头的头发也就在这时无所依靠全都脱落。后来就与披肩发生离死别,毅然决然地上了手术台。好人老鸭真是老天保佑,医生从那个部位割出来的瘤一经化验,良性竟大大的好,当医生说老鸭是万分之一的幸存者时,老鸭就抱着披肩发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我猜得出,老鸭此时此刻的泪花一定是甜甜的,我印象中,老鸭痛失兄长痛失家母继而痛失家父,都没有轻易地弹过眼泪。老鸭大病初愈,校长就叫他速速去上课,我想那校长真是十分可恶,不让老鸭调动已经造成老鸭在镇上的一个套房成了老鼠窝不说,这样的好老师你竟也敢寅吃卯粮,透支他的生命?现在如此“为成绩”的好老师你打着灯笼哪里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