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一夜过去,也不知有多少人因圣人斥责太子之事而辗转反侧、坐卧不宁。窃喜者有之,忧虑者有之,淡定者亦有之。虽则真定长公主仍然在禁苑中陪伴皇后,崔家上下却一如往常。该上朝的上朝,该会友的会友,该参加的宴饮活动也不落下。崔简的生辰庆贺也自然而然地筹备着,点睛堂内内外外,每一个人脸上都充满了喜悦的笑意。
因是一年一度的生辰,崔简也得了一日假,不必早早地起来练武,也不必去进学。不过,他却仍在卯时初就准时地醒了过来。小家伙躺在床上,眨了眨眼睛,听着寝房内外的动静。往常这个时候,侍婢们早就备好了洗漱之物,卢傅母也必定会过来看一看。昨夜她们却得了王玫的叮嘱,让他多睡一会儿,卯时正再起来也不迟。崔简原也以为,就像王旼、崔韧所说的,若能多睡一会儿,便一定会觉得异常满足高兴。但很可惜,他醒来之后,却再也睡不着了。
不多时,他听见外头传来门的轻响,一个熟悉的脚步缓缓来到床边。悄悄掀开床帐,带着温柔笑意的双眸与他睁圆的眼睛对视,而后勾起嘴角笑了起来:“本还想着趁你睡着来瞧一瞧你,没想到你已经醒了。还想再睡么?若不觉得困,便起来罢。”
崔简拥着衾被坐了起来:“母亲手里拿着什么?是给我的生辰礼?”
王玫颔首:“是我前一阵给你做的中衣。好不容易才做好了,你试试看?”她早便答应给父子俩各做一身中衣,断断续续地做了好些时候。不过,给崔简的生辰礼,自然不止是一身中衣,还有她仿照后世的样式做的套头睡衣、系带睡裤,上头绣了几只可爱的小猴子,正应了小家伙的生肖。她原本还想给他做个类似半臂的短袖小褂,让他在习武的时候穿,也方便活动。但样子画出来了,时间却不够,也只能以后再说了。
崔简高兴地试了中衣,又穿上了那身睡衣睡裤。他原本便生得极为俊秀,披散着一头乌黑的长发,看起来竟有些像一个漂亮可爱的后世小姑娘。王玫不自禁地将他揽在怀里,笑道:“这是睡衣睡裤,专门在入睡的时候穿的。因活动方便,你也可在点睛堂里随意穿。只是别穿到外头去,不合礼仪。”
“孩儿知道。”崔简点着头,跳下床“我去给二郎看一看!”说罢,他便快步出了寝房,穿过堂屋,朝另一头的寝房去了。王旼如今与他同住在东厢房里,两间寝房一左一右,只隔了中间的堂屋。虽是住在一起,但他们之间却并未发生过什么矛盾冲突。反倒是因同进同出的缘故,亲热得如同嫡亲的兄弟一般。
王玫含着笑,微微摇了摇首。丹娘、青娘也抿嘴笑起来:“小六郎难得这般孩子气,想是十分高兴。”“是啊,以前都只见他照顾体贴二郎,哪里会刚得了生辰礼物就去炫耀?二郎若是瞧着眼红,说不得还会央娘子给他也做一身呢。”
果然,青娘话音方落,王旼就拉着崔简奔了过来,指着他的睡衣:“姑姑,我也想要!”
“这是阿实的生辰礼,待你生辰的时候,姑姑再做给你。”
“明年?”王旼的生辰在二月初,算算还有半年呢。他折起了手指头,颇有些失落。
“你的属相是狗,正好有时间想想喜欢什么样的狗儿。姑姑也好画样子,绣上去。”有些不忍见他这般模样,王玫便换了话题转移他的注意力。
王旼认真地想了想,回头瞧了瞧崔简睡衣睡裤上那些活泼可爱的小猴儿,又拉着他走向堂屋:“阿实,你也替我想想?我想要威风的大狗儿,不过小狗儿也挺有意思”两个小家伙嘀嘀咕咕地又是磨墨又是勾画,煞有介事的样子,引得王玫生出了几分好奇。不过,当她无声无息地走到他们背后瞧了瞧,却一时认不出那画在纸上的动物究竟是什么精怪。
两个孩子画得意犹未尽,王玫不得不催他们先去洗漱。待用了朝食之后,得了空再来画也不迟。卢傅母也帮衬了几句,使侍婢们端着洗漱用物立在他们身边,这才让他们不依不舍地放开了自己的大作。
进朝食之后,崔渊也送出了他的生辰礼——他亲手临摹、装帧的名家真迹摹本册:“既然九娘说,送生辰礼将成为咱们家的新家规,我也随着送上一份。往后你也不必寻什么法帖,且按着里头摹本的顺序习字就是了。秦篆、汉隶、楷书、行书、草书,都习得九分神韵之后,融会贯通,书道便可大成了。”
崔简喜出望外,立即打开册子翻起来。他认得出来,秦篆、汉隶都是自家阿爷的笔迹,后头楷书、行书、草书却是各种举世大家的真迹摹本汇聚,如钟繇、欧阳询、虞世南、褚遂良的楷书“二王”的行书、草书,先祖崔瑗的草书等。“阿爷怎么不写行书与草书?”
崔渊瞥了他一眼,微微一笑:“你若想临摹我的字,书房中处处都是。不过,你太熟悉我的字了,临摹过多恐怕容易影响你自己的风骨。习字,须得采诸家之长,方能形成自己的书道。我的字,留待最后再摹也不迟。”
崔简点点头,郑重地将摹本册子放在檀木盒中收起来。
“四郎,今日还去夹缬工坊?”王玫又问。
崔渊颔首,揉了揉崔简的脑袋:“如今才只做出兰亭序摹本的雕版,其余雕版也很该早些准备好。毕竟,离省试也不过五六个月了——而且,也不知那时候会不会生出什么变故。圣人见晋王与我如此用心,说不得也能高兴一些。”便是晋王欲争宠,也不必在明面上争什么。与四处勾连的魏王相比,踏踏实实地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就已经足够了。明眼人自然能辨认出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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