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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委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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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者按 一篇不容错过的乡土小说。 农委主任,究竟是个什么官呢?刘新德,以生命做了最好的解释。古语云,当官不与民作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我想走进红土地”这该是一句多么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的话。 这篇小说叙述老练冷静,明显的实力派文本。  刘新德和老伴儿苏连香背着猪脑壳肉来到镇政府上班的时候,心想张书记一定会来给他谈话的,因为去年年终总结时他就向张书记和李镇长提出了辞呈,说自己今年十一月份就要退休了,应该让接班的年轻同志提早熟悉一下工作。当时人家推等春节后再说。现在春节已过半月,却没有人与他再谈什么。

    从黑板上,他看见召开全体行政干部会的通知,便摸上笔记本走进会议室。去了才知道这是一年一度的例行动员会。会议还是李镇长主持的,张书记报告,内容无非是干部上马,乡镇企业开工,春耕春播送筹备等。可张书记宣布人事方案时却让刘主任大吃了一惊。张书记说,刘新德任镇农委主任。

    刘新德还没把报告听完,就气冲冲地走出了会议室。心里火喷喷地:这算怎么回事?你们想把我这老家伙往死里整啊?老子参加工作的时候你张少波李克明还在鸡屎旮旯里扒屎吃呢,现在老子腿子迈不动了你们就不能照顾一下呀,老子搞了大半辈子没有当甚么官,老了还要甚官啦。

    回到家来,见老伴儿正在煤炭炉上弄饭,刘新德就把笔记本往旁边椅子上一扔,一屁股塌在椅子上板起个脸甚话也不说。苏连香见情况不对头,连忙问:你气冲冲地到底是甚事呀?刘新德没回话,苏连香也就不再问了。苏连香晓得男人的脾气,男人在气头上是问不答应的,问多了他反倒会杵你几句,他老伴儿是个明白人,一般不过问镇政府内部的事情。有时男人高兴把政府内部的事情告诉她,芝麻绿豆都不隐瞒,而她从不向外传,闲下来同院子里退了休的婆婆老头们坐在一起粉白时,她也只说些柴米油盐的散话,男人工作上的事只字不提。

    吃了中饭后,刘新德也懒得参加下午的讨论,就蒙头睡了。苏连香收了家业后泡了杯酽茶给他端来。他说不喝,苏连香说:你吃饭了还没有漱口呢。刘新德就把茶喝了。喝了茶后,苏连香问:你到底是甚事生恁大的气的?刘新德苦笑一下说:他们没答应我辞呈,还把我提成了农委主任。他们以为这就能调动我的积极性?笑话!我早想开了,今年甚事也不搞了,就在单位上玩到退休。过了一会儿,苏连香说:他们要你闹总是没有合适的人嘛。刘新德说:屁,那么多年轻的怎会没合适的人。苏连香觉得没甚话好说了,坐了一会儿就钻到小厨房里。

    苏连香出去后,刘新德倒头又睡,可心里的火气越睡越大,心想自己搞了大半辈子确实不值,从支部书记干起,后来教了几年书转干在管理区里直到五十多岁了才调到镇里来当了五年农委干事,兢兢业业工作一辈子,老婆的工作没安排,子女们的问题没解决,一个独儿子在家里种田,分家的时候还要同他断绝父子关系,一个独姑娘靠嫁了个好男人才跟着转了非,弄了份工作,我刘新德算个甚么人啊。和老子一起参加工作的有哪一个有我这么惨啊,当了局长书记不说,起码后顾之忧都解决了,比我参加工作迟的工资都比我的高得多。他们都是有政绩有才华的?有后台的就爬上去了,溜须拍马的就提上去了,那些懒家伙也咬也踢的该解决的问题全解决了。咱这些兢兢业业工作的甚事也靠后站。第一次上辞呈,本来是心灰意懒,诚心准备退的,不料却引出了这么个结果,难道老子是以此要挟讨官、要官的吗?

    张书记在这个时候进来了,拖着长长的声音说刘主任病了吗,然后就走到了刘新德床前,刘新德连忙从铺盖里坐起来说:我脑壳昏下午就没参加讨论了。张书记笑着指指胸前说:我晓得你是这里头不舒服。刘新德说:我是不舒服。张书记说:你也要体谅我们党委,我们不是没考虑你的要求,可实在是工作需要有经验的同志,想去想来还是只有你帮忙撑一段。刘新德打断他的话说:不瞒你说我今年是准备玩一年的,反正越喜欢搞事越起亏。张书记说:你就是看在我私人的面子上也要撑一段。按照上头给我们核定的编制,我们都超员了,但真正搞事的时候人员又安排不过来。你在农委就是在屋里搞一些协调工作,需要下乡爬山的我们另安排人。刘新德没有作声。张书记说:我们就这么说定啦,然后出去了。刘新德心里说,我还说,你就定了。

    张书记走后,刘新德也就起来了。刚在火炉边上坐好,李镇长就进来了。李镇长是个直把人,所以进门就说:你刘主任有思想包袱啊?刘新德说:你们当领导的也亏德性,抓大头也不应该抓我这个老家伙啊。李镇长接过苏连香递过来的一杯茶说:我说你老刘背个甚包袱啊,就这么混几天算了哟。上头已经吹出风,说工龄三十年以上满五十岁以上的人今年机构改革的时候都要退。我们也不过是混几天到时退了我们两个一起去摆个小摊摊做点小生意。刘新德连忙问:上头真是这么说的?李镇长说,我唬你搞甚子呢,工龄三十年以上的拿工资的百分之九十,工龄三十五年以上的拿工资的百九之九十五,工龄四十年以上的拿工资的百分之百。我今年就五十一了,还搞得几天呢?刘新德没有说话,心里却涌上几分凄凉。李镇长又说:你老刘还是要站好这最后一班岗,九十九拜都拜了还岂靠最后一拜呀。刘新德说:行,到时我们做点小生意,至少能把退休工资全部攒起来。

    第二天刘新德就接到县里开农业工作会的通知。一个乡镇两个人,分管农业的副书记或副乡镇长,还有他农委主任。

    回到家里一说这事,苏连香想了想说,你到县里开会,我就顺便到姑娘那里去看一看,过年的时候,他们应该回来,可没回来,也不晓得他们是个甚情况。刘新德说:也行。下午,刘新德就趁空把办公室打整了一下。第二天一早,苏连香同他们一起去搭船。他们的姑娘在清江那边的尖子山乡做事,正好同路。在尖子山码头,刘新德把苏连香送下船对她说:你玩几天了就回来不要卯在那里玩。苏连香说:是噢。轮船就离了岸。

    会议整整开了三天,县委管农业的副书记传达了上级会议精神,县委书记作了动员,县长最后作的总结,中心是布置几项任务。德国援助造林工程,一万五千亩组织干部驻村开发。农田基本建设的验收,由农委牵头组成班子到户到田实地验收兑现,保证不走过场。抓好“两万”工程,即一万亩两膜苞谷,一万亩白肋叶。高山全部推广地膜覆盖,低册全部推广营养钵育苗移栽,还有搞好各项服务工作,把种子、肥料、农药农膜、农械和支农资金迅速供应到农民手中去。

    会议结束回来轮船路过尖子山码头的时候,刘新德留心看了一下码头上等渡的人,其中并没有苏连香。刘新德悄悄笑了一下,才想到当初和苏连香分手的时编者按 一篇不容错过的乡土小说。 农委主任,究竟是个什么官呢?刘新德,以生命做了最好的解释。古语云,当官不与民作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我想走进红土地”这该是一句多么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的话。 这篇小说叙述老练冷静,明显的实力派文本。候,自己并没说叫她在这里等他。年轻的时候两口子分居了几十年,老了反倒觉得有些缠绵,好象要把年轻时的损失挽回来似的。当初调到镇里来时,扔掉三亩半责任田转包给别人,苏连香也舍不得。想起这件事,刘新德就过不得,苏连香跟他种了大半辈子田也养成了劳苦心,一日不搞劳动身上就不舒服。直到轮船在石头坳码头靠下来,刘新德才从灰暗的心情中转了回来。

    回到家找来一些枯柴点燃炉子的火,又弄了饭吃后,分管农业的副书记田洪宜就来喊他去开会,说马上把会议精神给党委汇报一下。会议精神是由田洪宜传达的,完了叫刘新德补充。刘新德觉得很全面,也就没有补充。农委的任务是正月份同林业站一起搞好树苗子的供应到点,还另外办一个点,点就定在土地坡村。德援工程结束后再和电管站一起搞好农田改造验收。春耕服务上农委的任务主要是督促农技站搞好种子、肥料、农膜、农药、农械的供应和支农资金的发放。农委实际就刘新德一个人,农委的任务实际上就是刘新德的任务。会议结束的时候,四家领导说得开个书记、村支部书记和镇直单位负责人会议,搞一个总动员,叫党委办公室把通知发下去,叫农委准备一份动员报告。刘新德说:我没写过报告,叫办公室准备吧。办公室主任王顺林说:你们刚散会还是热家伙,还是农委写合适。张书记说:刘新德你写初稿,写起了王主任看一下。刘新德不好再说甚么。

    散会回到家,刘新德撬开煤火热了中午的现菜现饭简单地吃了就铺开稿子,戴上老花眼镜准备讲话稿。中途,政协副组长吕昌盛,经季主任高从明,人大主席黄明会来拍他的门,说“三缺一”他说今天搞不成,他们就回去了。那三个家伙都是他的牌友。他这里一直是固定的牌场子。大概是考虑到刘新德把老婆带来了,打牌的时候有人给他们泡茶喝,乡镇干部没甚娱乐活动,除了下乡办公外,闲下来的时间就是打牌,有的已成牌精了,胆大的还有时带点儿“彩”刘新德一个报告就写了一天半,外加两个夜车才将初稿交给王顺林。交稿子时,刘新德说:你尽管改,我没写过讲话稿也不知道该怎么写。王顺林一边翻稿子一边说:我只能是学习学习,从党办出来正好碰上了张书记,刘新德诉苦说:格咋写报告不是个好玩的事,我两天夜车开了,人好歹人打不起精神来。张书记笑笑说:你老刘确实不错了,只一天多点时间就拿出来了。看来还是老同志搞事最踏实。可张书记作报告时,刘新德却发现他的报告被删改了绝大部分,除那些数字和措施外,其余几乎全改动了。刘新德越听心里越不舒服,心里直骂王顺林,这个狗日的确实有些能力就是他妈的心眼儿太龌龊了,一张鬃旆系煤埽滦砸不档煤埽腋龈晒媚锶词撬男毕婆,他妈的他的良心就不自责,纪委也是他妈的喝稀饭的,眼睛皮子下的事情都不管。等散会出来时,刘新德对和他走在一起的政协副组长吕昌盛说:我再不搞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了。吕昌盛则讥笑他,说领导相信你嘛。刘新德沉默不语?   会议一结束,刘新德就挎着挎包到他的点上去了。刘新德一到,土地坡村党支部书记周明耀就连忙出去通知村组干部开动员会。土地坡村是德援项目的重点,镇里分给这个村的任务是五百亩,要按时完成任务不抓紧是很难的。会议一直到下午一点多钟才开。村组干部拖拖拉拉惯了。刘新德等得不耐烦,开会时想发顿火,但想想还是忍了。会议很快结束,落实任务到组也没有甚么难度,一块钱一个窝子低是低了点儿,但现在还没到种田的时候,闲在屋里也是闲着,哪有放着钱不晓得挣的。晚上又分头召开群众会,刘新德在三组参加。群众会也顺利,国家出钱叫我们栽树,各挖各自留山上的,栽的树又归自己受益,这样的好事到哪里去找。可是第二天麻烦事还是来了。村会计周民兵和农民罗富贵为山林界打了一场恶架。

    当时,刘新德正在帮助困难户周全保挖窝子。罗富贵突然血糊血海地跑来喊他,说狗日的周民兵把老子打了,要他刘主任去给了作主。罗富贵咬牙切齿地说,这事不给处理好,老子就和他一命拼了,我也不怕他的舅佬倌是个甚纪委书记。

    刘新德跟罗富贵跑到现场一看,事情糟糕得很,罗富贵被周民兵用挖锄砸了额脑壳,周民兵的妻子徐代连却被罗富贵的妻子万发春用挖锄砸破了顶门心,两人都伤得不轻,那血铺天盖地流了下来。刘新德黑着脸,叫他们连忙弄到卫生室去包扎晚上再处理,可周民兵和万发春却先要弄个清白再说。刘新德就大声吼道:你们是不是想闹出两条人命啊?

    晚上在罗富贵家调解,刘德新也遇到了麻烦,那个周民兵仗着他郎舅是镇纪委书记蛮不讲理,硬说那块山是他的,而罗富贵手里明明又有林权证,那上面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说实在罗富贵在土地坡是个本分人,完全可以评成个劳动模范和守法公民,可碰上周民兵这么个邻居他娘的真恼火。说到最后实在说不平稳,刘新德就把周民兵凶了一顿,说你周民兵占个什么势?你认为徐代言有蛮大个了不起。党有党纪国有国法,你认为你蛮不讲理他会帮你说话?这一顿凶还真管用,周民兵就不再争了。刘新德便各打五十大板,说:医药费各付各的。周民兵走的时候还是不服气,他指着罗富贵说:你给我小心点儿,我不会轻饶你。刘新德就把周民兵往外推,说:走噢,走噢,敢忙走噢。

    调解这起打架案后,刘新德又帮周全保挖了三天窝子才回镇政府,说是衣服臭了要回去洗一洗。周全保家里总是打饥荒,老婆子得了内风湿,已瘫痪在床不能劳动了,年年都是国家救济对象,而这次德援工程造林他的任务又最大。刘新德心想不给他帮忙是干不出来的,可连干了几天就觉得身子抬不起来了,到底是年纪不饶人,他也想趁空休息几天。离开土地坡前,刘新德又同支书周明耀到各组催了一遍进度。再三叮嘱把好质量。

    回到家见屋里还是个冷灶火,苏连香也还没有回来,刘新德心里便就有了气,架燃火又弄饭吃了便到办公室去给姑娘打电话。接电话的正是女儿刘秀玲。刘新德便火喷喷地说:你叫你妈连回来吧。刘秀玲也不发火,说:是噢。

    刚放下话筒,纪委书记徐代言就进了办公室。刘新德便对徐代言说:我这次把你妹夫说了几句你该没有想法吧。徐代言笑说:我听说了。你处理得对,应该那么处理。

    刘新德是刚一走出办公室就被张书记抓住的。张书记说:哎刘主任,我们下去检查一遍吧,看德援工程搞成甚样了?刘新德本来是想休息几天后再到农编者按 一篇不容错过的乡土小说。 农委主任,究竟是个什么官呢?刘新德,以生命做了最好的解释。古语云,当官不与民作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我想走进红土地”这该是一句多么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的话。 这篇小说叙述老练冷静,明显的实力派文本。口各单位去转转,因为当初走得急农口各单位的责任制没有来得及搞,特别是农技站种子供应的事,林业站购苗子的事和电管站统计农田改造的事都没有过问,但书记发了话又不好拒绝。刘新德便说:那要走也只能明天下午,我得抽半天时间把急需要办的事搞一下。张书记说:那也行。

    回到家见炊壶的水开了,刘新德便洗了澡,洗了衣裳,然后就早早地睡了。躺在床上却没有睡意,想人这一老就没有甚么意思了,那些年在生产队同老百姓同吃同住同劳动的时候浑身都是劲,往田里背火粪一般的人还搞不赢,可现在不行了,只搞了三天半事,身上就疼得像用棒子捶的。要是真像李克明说的那样退休了再去做点儿生意恐怕身体就敌不住了。这样想着,便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刘新德先去了林业站。林业站里除了会计留在家里值班外,其余的都下乡去了,而会计又一问三不知。刘新德便很有火气地去了农技站。农技站里也只有会计一个人在家里,站长吕学丹到副食厂里去了。刘新德问了供种的情况。会计说全镇苞谷种供了四万五千多斤,稻谷五千多斤,除苞谷种还剩二千斤以外,其余的种都供完了。刘新德问没有供完的打算怎么办?会计说这要问站长的。我们搞不清楚。会计又说:站长从去年办那个副食厂以来就没有管过站里的事,反正我们不当家不管事,甚时候发不出工资了,我们就回家种几亩田去。刘新德从她的话中听出了牢骚,便急匆匆地往副食厂赶,来到副食厂见站长吕学丹正和两个推销员说销售的事。刘新德便往他们中间一站问吕学丹没卖完的种子怎么办?吕学丹说:五尖山还差种,我准备卖给他。刘新德眉一皱说:那不能流到外乡去吧?吕学丹说:那我把种子剩在这里搞啥子呢?刘新德说:你就敢保证我们镇不差种子了?吕学丹说:要来称的早就来称了,不称的也不会称了,我们今年供的种比去年多几千斤,估计不会差了。吕学丹边说着给刘新德装了一只烟。点上火后,刘新德指指副食厂说,你光顾这个不是个事呢。吕学丹抢过话说:那你说我怎么搞?财政每年把我们的人头经费卡了五千块,三个拿国家工资的人头经费就不足,办事处五个自收自支的农技员每年的工资人均不足二千块,哪怎么养得活人?光人头经费这一项我们就差了二万多块,你说我们不搞企业有甚法?刘新德说:你让我把话说完吗。我不是说你搞企业搞拐了。企业可以搞,但应该拿别个来搞,农技站的职责是服务,不是经营,只能是在搞好服务的基础上搞经营,经营是为了更好地服务。吕学丹说:你农委主任可以打官腔,但实际搞起来没有那么容易。这个厂都是靠我的关系搞起来的,我走了这个厂就要塌。我又不是不搞服务,可服务需要钱啦。我们站里总共只有三个人,你说我怎么搞呢。我听你的,你叫我左转我不右转。刘新德想发火,想想也就忍了。停了一会儿,刘新德说:你统筹考虑吧。两头都要兼顾好。说完刘新德就往水电管理站走。水利员黄声锦的态度还蛮好。黄声锦说:你放心,我一定按时把表收起来交给你。之后,刘新德便去了兽医站、土管所,他们两单位还很主动,责任制早就定了,工作也都有头有绪。

    下午,刘新德就跟着张少波下乡去跑。这一跑就跑了十多天,全镇三十五个村到了三十个,整个情况还算理想。不理想的是种子供应上的问题,有些群众直问刘德新和张书记:农技员供种为什么要强行搭配甚么生长素?刘新德纠正说是苞谷生长素。群众说,我们也不晓得是个甚么素,反正也不晓得是怎么用的。刘新德便给他们解释,苞谷生长素确实能使苞谷增产。然后又告诉他们怎个用法。那些群众却不听,火喷喷地说:就算苞谷生长素是个好东西,也不能乱涨价呀,我们都打听了的,外乡都只卖了八角钱一包,而我们这里却卖的一块二,本来一包只多四角钱不算蛮大个事,但到千家万户加起来是个大数字呀。张书记便对刘新德说:这确实算个事,你回去把情况查清楚,到时当退给老百姓的一定要退给老百姓。没等刘新德回话,那些群众又说:要弄你们就得彻底弄,农技部门本来是为我们老百姓服务的部门,可他们服个屁,只在做生意,办事处的农技员只是到卖种卖肥的时候才能看见他们的影子,平时连他们的毛就找不着,这哪里叫服务呢?刘新德对张书记说:要弄就当真要彻底弄,他们那里头问题很不少,据我所晓得的至少吕学丹拿了双份的工资。农技站这头拿了,厂里那头也拿了。而且他这人还说不得,那天我去他叫他要归到站里来,厂里那头另派人,他只差和我吵起来了。张书记说:你把情况弄清楚吧,弄清楚了我们来处理。刘新德说:我不想弄。张书记哈哈一笑,说:陈希同都隔离他个小小农技站长算个甚子。刘新德说:要弄也得等春耕结束了再弄。张书记说:那也行。

    回家打开门见屋里仍然是个冷灶火,刘新德连火也懒得升便气冲冲地跑到办公室去给刘秀玲打电话。拔通电话后,刘新德火昂昂地说:你妈要是舍不得回来就叫她跟起你吧。

    第二天,苏连香回来后,刘新德头句没得二句没得便直杵杵地说:那你就不回来啦。苏连香说:你怪得着我呀,是秀玲留我不让我回来的。刘新德说:那你就没长脚不晓得走呀?横直歪在那里你到底晓不晓得下贱?苏连香就哭了起来,说:你这当老子的没有用还要出我的气。你晓不晓得秀玲这么做是气你的?她说你当爸的根本就没有管过她,小时候你没引过她,上学后你没有过问过她的学习,出嫁的时候连嫁妆就没给她置过一件。她说的哭了好几场,你说我能走吗?我一泡屎一泡尿地把她引大,现在还要背这样的牙齿印,你说我这当妈的心里就好受吗?刘新德不再说甚了,像猩猩一样坐在火炉边想了半天心事。

    吃过中饭后,刘新德的心情才渐渐地好起来,便去林业站找田站长商量拖苗子的事。到林业站时,听说田站长找车去了。来到街上,却碰见了田站长。刘新德问:你找到没有?田站长说:找到个屁,镇上的车都出去了。田站长又说:镇政府的车在屋里,你给李镇长说说看,能不能帮我们拉两趟?刘新德说:我估计是没问题的。刘新德又说:把车子弄落实了我们俩就下去拖。田站长说:那就算了,压车子是个苦活路,你恁大年纪了就不去了,我把站里人拉一个。刘新德说:你不要看我恁个年纪就不中用呢。田站长笑笑说:你主任亲自压车那更好嘛。

    可刘新德回镇同李镇长商量车时,并没有想像的那么容易。李镇长说:那搞不成。明天我们要装猪到广州。刘新德编者按 一篇不容错过的乡土小说。 农委主任,究竟是个什么官呢?刘新德,以生命做了最好的解释。古语云,当官不与民作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我想走进红土地”这该是一句多么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的话。 这篇小说叙述老练冷静,明显的实力派文本。说:整个镇上就是镇政府这辆车在家了,苗子拖不回来要误大事呢。李镇长说:猪子放一天就有一天的消耗,等拖得几趟树苗子就要亏成猩猩了。镇上其它的车又不是不会回来,你们再等等看。刘新德便不再说甚么从镇长办公室出来。在去林业站的路上,刘新德心里说,这个李克明是他妈的怎么当了镇长的?镇里的车就好像是他私人的了,一辆140汽车名义上是说搞服务的,哪个又晓得他和司机分了多少钱?镇里的工作都推给了张少波,他自己却在跑上层路线,一个德援工程好像是我刘新德私人的事。我们国家像这样搞下去就没治了。来到林业站,刘新德对田站长说:明天我们到县里找车去。

    第二天,刘新德和田站长到县水泥厂找到了两台车,他俩一共压了五天,便将所有的树苗子从县里拖了回来。送到了各点。

    水利员黄声锦是在刘新德压完树苗子后将农田改造表送来的。刘新德拿起那表一看立刻就觉得那表有出入,便把表往办公桌上一拍说:全镇哪会有恁大的数字。黄声锦说:我把合计一打起来也觉得不像,可这都是各村报起来的数字我也不好改动。刘新德说:那不能将这个数字往上报,我们必须验收核实准了再报。黄声锦说:我说就算了,恁么大的面晓得要验收到几时去。刘新德说:工作量再大也得重新丈量,如果都弄虚作假到头是害了自己,国家的墙角早就被挖空了。黄声锦笑了笑说:像你刘主任这么认真的干部没得几个了,现在有几个不弄虚作假?弄虚作假的讨好,说实话的起亏,哪个还敢说实话呢?刘新德说:我就是这样搞了大半辈子改不了了。我看这些数字里面起码有几百亩是虚报的。黄声锦不再和刘新德争了,便说:你要重新丈量的我也不反对,可光我一个人哭也哭不出来呀。刘新德说:我给领导汇报后派力量,组成个班子。黄声锦说那行,便站起来走了。

    黄声锦走后,刘新德便连忙去找田洪宜汇报。田洪宜想了想,又拉过了张书记。刘新德说:我分析村里在上报时作假,是因为县里有规定每村改二十亩以上户改十亩以上的每亩奖一百元,全镇只有十五个村改田哪会有七百多亩呢?我估计起码有一半至少是虚家伙。我认为这股虚报风不杀一杀今后党委就不好搞事了。张书记很赞同刘新德的观点,说这次要抓住这个典型通报,然后就扯抽人的事。张书记说:除你们两个以外,还抽四个人怎么样?六个人一共分成三个组。刘新德望望田洪宜说:三个人估计差不多吧。田洪宜说:差不多。张书记说:那就抽黄声锦,党办小丁,经管站赵站长和土管所马会计。张书记点了这几个人后对刘新德说,你去把这几个人通知到这儿来。刘新德便跑出去喊人。

    不一会儿,四个人就都进了农委办公室。张书记就说这次下去的任务和要求,说:你们必须给我把日白佬赶出来,不能包庇。赶出来后,党委要抓一批典型亮他们的相。

    吃晚饭时,刘新德和苏连香说了下乡检查的事。苏连香则白了他一眼,说:就你会打恶人头。你恁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钱又不是你私人的。你以为你这样过硬就算你工作积极?到时候你也只是得罪一些人。刘新德一听心里便有了气,说:今后我甚事也不对你说了。苏连香气气地说:我不要你对我说,我不听心不烦。刘新德便不再作声了。过了一会儿,苏连香对刘新德好说:我说你再不要这么认真了,看还过得几天就要退休呢。刘新德说:我又不是想充个什么能的,这都是我份内的工作,我不搞谁搞呢?国家定的奖励政策本来是鼓励农民多改当家田的,被几个干部这么一骗你说还起什么作用?我眼里也就是容不下这样的事。苏连香地说:你想做什么的你就做,管这些事做甚子。刘新德便不再说了,放下饭碗去漱嘴。

    晚上几个打牌佬拢了堆又说起了这事。他们三个人也都认为刘新德这件事没必要。人大主席黄明会说:我先说前头,你这件事是做得好讨不到好,就是把日白佬赶出来了也仍然是不了了之。经委主任高从明说:现在的事就是当不得真,你做事越多反而意见越大。反正只能保证一条,自己不贪不占不给子孙脸上摸黑就行了。政协副组长田昌盛说:你刘新德要向我学习,你党委政府有事找我协商我有能力就协商,我没能力就不协商,就像高从明说的事情做的多意见就越多,你看几个直把人几个老实人讨到好了的。刘新德说:我刘新德只差几天就要退休了,一不想升官发财,二不想当个什么先进,也不怕得罪他哪个,我是甚事不敢做?至少我们查出来了,可以让国家少受点损失,共产党少挨些骂。刘新德这么一说,其它三个人也就不再说什么了,便开了刘新德一遍玩笑,说他有次打牌输烦了连牌就扔了,还说他有次钻桌子底把地上拖的可以舔起来盐了。刘新德则也反攻他们,一一点出他们的短处来,说黄明会有次贴条子眼睛皮子上贴的连摸牌都看不见了,说田昌盛那次钻桌子连一条崭新的裤子磨穿眼了,说高从明那次输了顶了十顶帽子。四个人赛着攻击,说的哈哈大笑。

    打到十点半散火时,刘新德赢了他们十一张草包条子,刘新德一边数条子一边哈哈大笑,说:你们昨晚是不是出去打野了,手气啥恁臭?

    第二天调查组就出发,刘新德和黄声锦最先进了土地坡村。来到书记周明耀家里时,周明耀正同他的妻子往地里背粪。刘新德说了来意后,周明耀说:我们村里是周民兵报的,我不清楚这件事。刘新德说:你们一个村就改了三十七亩当家田,当时接到统计表时我就不相信,我一直在你们这里蹲点哪见改到恁么多呢。表上说你们周民兵改了五亩,他的田改在哪里?罗富贵明明改了田的,可报上去的花名册上却没有他的。这明明就搞了鬼嘛。周明耀说,那我确实不晓得这件事。刘新德要他一起工作几天,周明耀却说他丈母娘病了,他好歹要去看看。刘新德心想村干部都这德性,碰上过硬的一了都躲的远远的,也就不再免强他了。

    刘新德和黄声锦验收的第一个户是周民兵的。来到周民兵家时,周民兵黑起个相坐也懒得叫他们坐。刘新德也不烦不恼,问他说,你改的田在哪里?我们是专门来验收的。周民兵说:我改个那谁的田。刘新德说:那你为甚还要上报你改了五亩呢?周民兵说:现在哪里不是上欺下下瞒上的。刘新德火了,说:你放屁。周民兵也大声说:你刘新德也不要在我们老百姓面前讲霸道,你一个农委主任有甚了不起。刘新德说:我是没有甚了不起,但你搞公家的鬼也搞不成。黄声锦见他们两个吵了起来,便把刘新德往外掀,说:我们走,和这样的人讲不清白。周编者按 一篇不容错过的乡土小说。 农委主任,究竟是个什么官呢?刘新德,以生命做了最好的解释。古语云,当官不与民作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我想走进红土地”这该是一句多么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的话。 这篇小说叙述老练冷静,明显的实力派文本。民兵又赶着说了一句:我搞鬼也是搞的公家的,反正讨米不得向你刘新德讨。出门后,刘新德脸煞白,说:妈的,我就不相信治服不了他一个周民兵。黄声锦则一个劲地劝他,说和这样的人搞一场不划算。他们便一边说一边往罗富贵家里走。

    来到罗富贵家,罗富贵听说周民兵把他的田故意漏报了拖起一把斧头就往外跑,说:他妈的,这个周民兵也欺人太盛了,老子今天把他劈掉算了。刘新德连忙跑出来夺掉他的斧头,说:你疯了,你这样做是犯法。罗富贵说:哪有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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