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追寻

    在到达港口之前，约拿联络上了旦瑟斯与巴伦，请两人帮忙打通航道许可的关节，两人当然立刻答应了，因此在科尔钦娜相信蜜雅所言后，他们便立刻得以行动。

    科尔钦娜要蜜雅搭上她的战舰一起出发，以便届时若真的搜寻不到求救讯号，还可以让蜜雅尝试用心电感应增幅联络，蜜雅当然是非常乐意，约拿却因为LBV 1806-20的状态不稳定，极力想让蜜雅留在米拉星，可惜面对专断的科尔钦娜以及心急如焚的蜜雅，他人言轻微，只能无奈的默默驶着自身战舰，跟在科尔钦娜的舰艇后方。

    “根据计算，LBV 1806-20在两个联星日之内就会爆炸，因此我们的搜救时间会尽量压缩，若在超新星爆炸前没离开，我们一个也逃不掉。”

    科尔钦娜如此说道，此时舰桥气氛紧绷无比，因为身份特殊而被允许待在舰桥的蜜雅，心中的紧张更是不在话下。

    这是一场与时间竞赛的救援，但是目前除了弗德烈告知大概的位置以及些许的状况外，这场救援所知的资讯实在太少，更别提到了LBV 1806-20附近，连自身舰艇的通讯都有可能受损，因此科尔钦娜决定，先让舰艇迁越到安全处，派遣搜寻艇确认救援对象位置后，再让舰艇接近，做全面救援。

    为了能让搜寻艇尽快找到弗德烈所在处，蜜雅主动要求科尔钦娜让她使用心电感应增幅，好让她联络弗德烈，科尔钦娜很快就同意了。但实际上，蜜雅在此之前很少使用心电感应的能力，她自己也没把握能不能联络上，还好弗德烈很快就有回应。

    “别让搜寻艇太靠近，搜寻艇质量太轻，动力不足，一旦被引力拉住不可能逃出来。”弗德烈如此说道：“除实验幼体外，连同小队员和被制服的残余组织生存人数一共三百六十四人，需急救的伤者五十八人。维生系统出了问题，实验胚胎全数被毁，现在正利用超智能力维持平衡，动力系统因引力受损，目前仅能以手动处理，避免本舰被拉入危险区。”

    弗德烈回报的状况，让蜜雅发现事情比她想像的还糟糕，但是现在这种情形，她连哭的时间都没有，只能立刻把状况回报给科尔钦娜。

    “医疗班与引擎室先准备，一旦确认位置，本舰与战舰约拿将一同航至待援舰前，以最大动力将待援舰拖出，待到安全区后，立刻收容人员，迁越离开本区。蜜雅，告诉弗德烈，利用超智能力将求救讯号增幅扩大，以便搜索。”

    当搜寻艇回报已找到了待援舰踪迹时，舰桥内响起了一阵欢呼，不过现在并不是完全可以放松的时刻，众人在短暂的欢呼后，立刻又回到岗位，开始待援舰的拖曳。

    不过第一次动力拖曳却失败了，因为恒星塌缩造成的引力突然超出计算，两舰动力不足以将待援舰完全拖出，只能另外想办法。

    这时候因为三艘舰艇都已接上了通讯，蜜雅只能在舰桥听着科尔钦娜与弗德烈用一些对她来说很艰深的米拉语对谈，其中似乎有什么引力计算，爆炸推测数据等，还有一些让她深感不安的词汇，像是不能离开……之类的，接着就听到约拿激动地说太危险，而弗德烈则冷静地说这是命令，接着约拿就沉默了，而科尔钦娜则面色严肃的指挥着舰桥中的众人，准备下一次的拖曳。

    蜜雅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约拿不在身边，加上舰桥气氛突然变得很凝重，她实在难以开口询问，此时她隐隐约约听到了弗德烈的声音。

    “小蜜雅……”

    “弗德烈！”

    蜜雅克制住几乎夺框而出的泪水，躲在角落里回应道：“事情结束了吗？是不是等等就能看到你了。”

    “恒星塌缩超乎预期，要是你们不赶快离开，也会受爆炸波及，所以我们决定，在约拿与科尔钦娜固定好本舰隔离舱后，将隔离舱脱离，两艘救援舰会立刻同时加速离开。”

    “……所以呢？”

    “我们所在的这艘舰艇，动力现在完全只能手动调整，一旦失衡，就会被引力拖进恒星中消失，因此在隔离舱脱离前，我们小队剩下的人，都必须留下维持舰艇动力才行。”

    “那……等一下他们会回来接你吧？你们有办法离开吧？”

    “等他们确保孩子们抵达安全区，我们会及时登上逃生舱，在舰艇失去动力被吸走的同时，我们几个人会利用超智能力，制造一个小区域的绝对静止空间，约拿安置好人质后，立刻回来带我们离开。”

    “听起来有点危险。”蜜雅含泪说道：“不过你们会安全回来吧。”

    “会的，只是小蜜雅要等一下。”

    “你答应我的，不可以食言，你要平安回来。”

    “好。”

    没多久之后，隔离舱已固定好，在隔离舱与待援舰脱离的同时，科尔钦娜与约拿同时加速向前，隔离舱很顺利的跟着移动了，但还来不及松一口气，舰桥内灯光突然变红，警示音急促响起：“恒星塌缩频临临界点、恒星塌缩频临临界点，本舰尚位于危险区，将受到致命性的冲击。”

    “该死！怎么会这么快。”

    科尔钦娜咒骂道：“防护罩全面启动，范围扩大至隔离舱，动力协调与约拿同步率达百分之百时，全速脱离本区。”

    “是。”

    “恒星塌缩频临临界点……冲击预备、致盲光注意……”

    “小蜜雅。”

    弗德烈的声音再次响起，蜜雅还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就听到他说道：“对不起。”

    “为什么要和我道歉。”

    “小蜜雅……我爱你。”

    “不，弗德烈，你答应说要回到我身边的，你不可以……”

    强烈的白光涌进了舰桥，让蜜雅眼前一阵空白，也无法对弗德烈说出最后的话语，恐怖的震波让她狠狠撞上了墙壁，当场昏了过去。

    ※※※

    “蜜雅小姐，如果您不愿意吃东西，我只能强行为您注入营养针了。”

    “放着吧，我等会儿再吃。”

    “蜜雅小姐，您每次都说这句话，但是等下一餐时，食物却往往都没移动。”

    “……”

    约拿看蜜雅没有任何反应，只能叹气的把东西放在桌上，无奈的坐在一旁，与她一同看向远方的一片黑暗。

    LBV 1806-20的塌缩超乎想像的快，爆炸是一瞬间的事情，刹那让四周星体化为虚无，他们虽及时逃出，勉强救回了数百名人质，但也损失惨重，除了舰艇受损、伤者无数之外，弗德烈所待的小队全数被吞噬在那一场爆炸里。

    具有人形的约拿，虽然舰身受损严重，人身倒是安然无恙，经历了一阵子脑波混乱时期，醒过来便看到蜜雅坐在他身边温柔的摸着他的额头。

    在约拿昏迷的那几天，蜜雅意外坚强的扛起了照顾约拿的事情，约拿本来以为蜜雅没事了，不过他很快就发现，蜜雅只记得要照顾他，却完全要忘记照顾自己，以至于当他清醒后，蜜雅就变得什么事情都不会做，成天沉浸在悲伤当中，甚至连汉娜想邀她去别墅长住，蜜雅都拒绝了。

    因为约拿的舰身受损严重，加上蜜雅的状况以及失去了舰长，他暂时没办法处理自身维修的事情，在蜜雅的请求下，约拿试图寻求管道搜寻救援可能，但LBV 1806-20塌缩的核心变成了黑洞，没有人认为失踪的人有生还可能，在逼不得已之下，约拿只好顾一艘小型舰艇，先到附近探查状况。

    而蜜雅到了那之后，成天就是只看着那片毫无光芒的深渊，不愿意离开。

    当约拿以为蜜雅今天又要一直保持沉默下去时，蜜雅突然开口说道：“失去父母之后，我被弗德烈囚禁起来，又被他填满，时间久了，便逐渐能接受父母死去的事实，毕竟……那是一场大灾难。”

    说到这里，蜜雅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但是弗德烈他说他会回来，他却没有回来。我只要睡着，就会看到他不停往黑暗里走去，我没办法追过去，只能看着他越走越深，越走越深，去到我再也无法触及的地方。”

    约拿一时间无言以对，不知道该回应她什么好，其实他也不太愿意相信舰长已死去，所以才与蜜雅一起在这星系附近徘徊，但是理智告诉他，他们两个完全受到了情绪影响，不愿意面对事实，如果他不先振作起来，蜜雅小姐也会一直陷在悲伤之中。

    舰长离开时就把蜜雅小姐交给他了，无论如何，他得想办法让蜜雅小姐振作起来。

    “蜜雅小姐，您还记得末果吧。”

    听到约拿这句话，蜜雅有些苍白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一点生气说道：“当然啊，他是我生下的孩子啊！不知道末末最近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健康长大……”

    “我在补给的时候，听说附近行星间，会出现一种罕见跨星飞行的生物，如果没猜错，应该就是末果那一族，末果一族的数量并不多，说不定就是我们上次交付末果的那个族群。”

    “真的吗？”

    约拿点点头：“对方带走末果时，虽然没有交代去处，但是有给我识别方式，只要我们能接触，就能进行沟通识别，就算小末果不在那里，也有可能询问出可能的去处。”

    想到有可能见到末末，蜜雅终于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也好，至少能确定末末过的如何。”

    好不容易找到办法能让蜜雅打起精神，约拿当然是立刻去确认，当他看到影像时，非常确定那就是末果一族，于是他立刻根据出没地点资讯，计算它们可能绕行之处，带着蜜雅去附近，以便与对方接触。

    意外的是，当他向对方发出识别音时，对方立刻有了回应，要约拿到附近的个小行星碎石带与他们会面，当舰艇缓缓驶入指定地点时，眼前的景象即便是心如死灰的蜜雅，也忍不住震惊于宇宙的奥妙。

    只见那形状不一的巨大碎石上，缓缓在黑暗中漂浮旋转着，其上停驻了无数只宛如地球传说中，有着巨大爪翼的龙形生物，它们或坐或卧于其间，身上的鳞片有着各种颜色，隐隐还会发出闪烁光芒，宛若宇宙闪耀之空。

    即便之前蜜雅曾见过一次末果族群，再次见到依然让人震撼。此时，一只约有半个房间这么大的雪白巨龙飞扑而来，并发出了蜜雅非常熟悉的声音。

    “咪……蜜蜜！”

    “末末！”蜜雅立刻就看出来，这只白龙就是她怀胎生出来的末果，但是……“末末长的好大了……”

    “是啊……”

    约拿也在旁边目瞪口呆，离他们和末果分开也没多久的时间，汉娜的孩子都还没生出来，末果就已经长的这么巨大，即便他们所租用的舰艇算是小型舰艇，但是再怎么小，从一颗大一点的蛋长成这样，也确实是惊人的成长速度。

    “蜜蜜，抱抱。”

    末果虽然长了很大，不过说话还是很幼儿，蜜雅心中涌出了一股疼爱之心，不过她只能虚弱地回应道：“末末长太大了，我已经抱不动了。”

    “末末可以缩小，缩小小的。”

    蜜雅和约拿无言的对看了一眼，便顺从了末末的要求，开启了登舰程序，果不其然，没多久之后，一只圆滚滚的小白龙就从走廊上飞来，扑倒蜜雅怀中，嗷嗷叫着。

    蜜雅看着末果可爱的样子，又想到当时弗德烈和它争锋吃醋的情形，忍不住泪水滚滚涌出，末果见到她突然哭的这么惨，紧张的拼命拍打着翅膀想安慰她，许久之后，蜜雅才勉强收起了眼泪。

    此时，蹲踞在前方巨石上，一直凝视着他们的巨大赤龙，用着宛若雷鸣的声音，对着他们发声说道：“战舰智脑为何不使用自己的舰身？上次那个男人似乎亦不在此，这附近刚诞生灰洞，星图若未变更，这种舰艇稍不留心就会出事。”

    “灰洞？”蜜雅红着眼眶问道。

    “就是地球上习称的黑洞。”约拿向蜜雅解释道，然后转头向赤龙说道：“请问您是如何看出我是战舰智脑的？”

    赤龙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们说道：“为何来此寻险？”

    听了赤龙的问句，蜜雅不由自主地开口道：“弗德烈……在附近超新星爆炸时，因故被卷入……”

    蜜雅说到这，哽噎的再也说不下去，而本来想要趁弗德烈不在时，说弗德烈坏话的末果，也立刻打住了这个念头，喉间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蹭着蜜雅，想要安慰她。

    赤龙用那双金色的眸子看了蜜雅好一会儿，又开口道：“那男人，拥有极强的意志与超智力，或许……尚未完全死去。”

    它这句话让蜜雅和约拿一惊，心中燃起了一线希望。

    “你是说……弗德烈还有可能在黑洞中活着？”

    “说活着……也不尽然……”

    赤龙沉吟了一会儿才说道：“超新星爆炸时，肉体必是瞬间毁灭，强大的意志与超智能力，会让其在一定时间内维持纯意志体般的意志形态。若在肉体毁灭时有强烈执着，在灰洞形成之时，意志将被留在表观视界，在灰洞释放物质之时重回宇宙。”

    蜜雅彷徨着看着约拿，浑身颤抖，对于赤龙的话，她并不是听得很懂，但是听起来似乎是弗德烈还有一线生机？她还来不及发问，赤龙便继续说道。

    “简言之，其意识可能尚留存于灰洞之中，若能凝聚完全的意志，便能借由灰洞释放时的大量物质与能量，重塑肉体，完好如初的回来。

    但超新星爆炸与灰洞扭曲时空的重力，会让其意志在一定空间内四分五裂散落，形成异度视界，若在灰洞释放物质时，其无法凝聚完全的意志，那些意志将会完全被喷流扯碎，归于虚无，那他便是真正的死亡了。”

    “那……弗德烈还有救？”

    “若有人能够进去凝聚其意志，并将其唤醒的话。”

    “我去。”

    “等等，蜜雅小姐，你知道进去灰洞中是什么意思吗？”约拿惊慌地说道，小末果也紧张的在蜜雅怀中拍着翅膀，蜜雅还来不及回答，约拿便道：“进去之后不可能留下身体，等同是去送死啊！若无法保留意志，一下子便会灰飞烟灭。”

    “我知道了，那我该怎么进去？如果弗德烈出来的话，又该怎么将他带回安全的地方。”

    “蜜雅小姐！”

    “进入之后，即便能保留一段意志，若不能到达对方的异度视界，以汝之超智能力，撑不到下一次灰洞释放。”

    “我可以的，我一定会到达。”

    “蜜雅小姐，万一舰长不在里面呢？”

    “他一定会在，他答应我要回来的。”蜜雅不理会约拿的拼命阻止，当然也没理会末果在她怀中呜呜的说不要去，继续向红龙问道：“该怎么进去才好？”

    “小小的人儿啊……汝不畏惧死亡吗？进入灰洞之时，便是汝等生命体判定的死亡，做为灵肉密切结合之物，失去肉体却保留意识，会受到极大的痛苦。在肉体烟灭之后进入灰洞，汝若失去意识，便是永眠。

    一如智脑所说，其意志有可能早就消散在爆炸中，并不存于灰洞，汝冒然进入等同送死。即便存在，汝亦不一定能接触，即便接触，亦非能于时限前唤醒其。

    或许过去极其重视汝，但在经历超新星爆炸后，在异度视界中，记忆情感四散之人，已非过去汝所深爱之人，一旦其否定汝之存在，汝将会在最大的痛苦中消失。”

    蜜雅看着它没有说话，只是用着祈求的眼神望着它，许久之后，红龙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汝帮助吾族幼生，此次吾就帮汝一回，带汝过去，并在下次灰洞开始释放物质时于附近等待，但即便是吾族，亦只能于释放时等待片刻，机会仅止一次。”

    “谢谢，真的……”

    “不，蜜雅小姐，还是我去吧！我的身体培育时就是用半意志体陪混合培育的，即便失去肉身，意志凝聚的稳定度还是高于您，请让我去寻找舰长。”

    蜜雅抱着末果弯下身来，眼中闪烁泪光的看向约拿：“约拿，你也知道自己这副身体，是弗德烈花了多少心力，和你一起培育的，而你又是努力了多久，才有今天这副模样，他一定很希望你平平安安的长大，我也是如此期望的。”

    “可是舰长也不会希望您去送死啊！您为什么非进去不可，舰长一定是希望您好好的活下来啊！”

    “但是弗德烈有可能在里面等我，他最后一刻还在与我对话，他一定像我一样渴望见到彼此。”蜜雅说到这，泪水还是忍不住流了出来：“你也知道，他不太会说甜言蜜语，可是他在人前说想见我，最后还说……他……”

    蜜雅哽噎的说不出话来：“他爱我。”

    此时四周寂静无比，连本来在蜜雅怀中躁动的末果都安静下来，只能听见蜜雅的泪水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他很少提及自己的痛，只有一次告诉我，只要我抱着他，他就不会痛……”

    蜜雅擦擦眼泪，勉强平复一下心情，继续说道：“我和你说过，我一直做梦梦到他往黑暗走去，我没办法追过去。其实在弗德烈任务前，我好像就做过一个梦，梦到他一直往深渊走去，他说他无处可去，只能向前……”

    说到这里，蜜雅的眼神变得很坚强，停下了眼泪认真望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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