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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
他幽幽叹息:“我受控于她多年,如今总算是解脱了。”
后半句声音很轻,缥缈在空中,温久听出了几分怅然……和憎恨。
“久久今日找我恐怕不只是为了说这些吧?”
宋彧很快揭过这个话题,狐狸眼微眯:“或者,我可以自作多情地认为,你是来关心我的么?”
“……你想多了。”
今日是有事相求于他,温久憋住讽刺的言语。
“我是来向你要一样东西的。”
“你要什么?”
病弱的青年眨了眨眼:“我如今不过是一被软禁的阶下囚,还有什么是我可以给你的呢?”
“禅位诏书。”温久冷冷吐出四个字。
宋彧并不意外这个回答,似乎早有预料。
他笑了,笑得胸腔起伏,眼角泛泪,呼吸都变得紧促。
等笑声终于止住,他唇角仍保持上扬的弧度——
“好啊。”
温久没想到他会答应得这么痛快,一时怔住。
“你……没有条件?”
三年里,她将宋彧的秉性摸得一清二楚,深知他不会无条件地应允她的要求,来之前也做好了同他交易的准备。
然而宋彧一口答应,反倒令她心生疑窦。
“审时度势,人之常情。”
宋彧慢悠悠地说:“我如今失了权势,和刀俎上的鱼肉并无什么不同,甘愿禅位也只是希望新帝登基时能高抬贵手,饶我一命。”
温久紧盯着他的脸,不错漏任何一丝变化。
但宋彧表现得十分坦荡。
“扶我到书桌吧,久久。”他笑意吟吟地向她伸出手,“不是要禅位诏书么?扶我过去,我写给你。”
“……”
宋彧递来的那只手五指修长,掌心朝上伸着,像是笃定她不会拒绝。
温久抿直唇瓣,强忍着反感和恶心,避开他的手掌,只碰到他衣袖遮盖的小臂部分,虚虚扶着。
宋彧也不计较,就这样被她搀扶至书桌前,摊开纸墨。
他写得很快,不消多时便写好了,写的时候温久一直从旁看着,确定内容是她想要的。
宋彧拈着纸的两边,吹干墨痕。
“玉玺在羲和殿的暗格里,位置你应该知道。”
他神色自如,把写好的诏书递给温久。
“替我向慕之道一声喜。”
从他口中吐露的字句不似祝福,更像诅咒。
“恭贺新君千秋万世,国祚绵延。”
温久将诏书小心叠好,收进怀中。
她不愿在此地多留,目的达成便准备离开。
临走前,她瞥到宋彧神色有些落寞,又停下脚步。
她一向是非分明,即便曾有多年情谊在,也早被宋彧这些年的残酷行径消磨得一干二净。
在温久看来,宋彧罪有应得,但有一件事,她觉得宋彧有权得知。
“宋彧。”
她一字一顿地说:“长公主……宋莜岚不是太上皇的亲生骨肉,她是已故苏侍郎的遗腹子,与先帝更无血缘关系。”
这件事宋莜岚故意没告诉宋彧,或许是想让宋彧有理由憎恨宋氏皇朝,又或许,是想让宋彧因误解而承受这肮脏血脉带来的煎熬,品尝她尝过的痛。
宋莜岚已经死了,没必要让亡者扭曲的情感束缚生者。
温久想起城破那日,宋彧对宋氏皇朝掌控下的山河满怀憎恶——那是想要将其摧毁的恨。
症结大抵出于此处。
他恨的,是身体里流淌的血。
“所以,你只有一半宋氏的血统。”
并不是兄妹相.奸诞下的罪恶之子。
“是嘛。”
宋彧的反应很平淡,但攥得泛白的指骨还是暴露了内心的动摇。
言尽于此,温久没有任何留恋地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