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久自责。
她怎么就嘴快说出来了呢?
但事已至此,再隐瞒也无济于事了,凭少女的敏锐,想找借口支开她也不现实。
李百薇剪开谢怀蔺的袖子,男人结实的小臂赫然暴露在空气中,几条触目惊心的赤色血线从上半截衣袖里钻出,一直蔓延到将近手腕的位置。
谢怀钰认出这个症状,大惊失色:“四哥何时也中奢情蛊了?不对,这是……”
他看向一旁的少女,瞬间明白了什么。
据何太医说奢情蛊毒性霸道,以人精血为食,中者无不在疼痛的折磨下迎来死亡。
本来谢怀钰还疑惑温久看上去好像没那么严重,原来是四哥替她承受了噬心之痛。
李百薇一边翻药箱一边解释:“他一听说蛊毒可以转移,就主动要求引到他身上了,我说这样无济于事,只是多一个人受罪,可他偏不听。”
李百薇耸了耸肩,表示她劝过,是谢怀蔺冥顽不灵。
看着那冷白肌肤上纵横的血线,温久眼睛倏地红了。
这几日谢怀蔺表现得与正常无异,一点都不像中毒的样子,甚至还能跟她插科打诨、逗她开心。
谁能想到,他是忍着巨大的痛苦,在她面前强颜欢笑呢?
而这份痛苦本该由温久自己承担的。
谢怀蔺就是拖着这具蛊毒入侵的身躯四处搜集证据,追查当年的真相。
找到解药后恐怕他也没打算告诉温久事实,只会将自己以身试蛊这件事隐瞒到底,若是没找到解药……
温久压下涌上喉咙的酸意:“羲和殿找到的那瓶药确定能解蛊吗?”
“嗯,我用谢四的血试了下,能解。”
李百薇叮铃哐啷翻着药箱,终于扒拉出一个白色瓷瓶。
“找到了。”
她拔掉软塞,动作粗鲁地将解药喂进谢怀蔺口中,男人胳膊上的狰狞血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李百薇飞快给谢怀蔺诊了下脉,眉头舒展:“我的判断不错,他体内的蛊已经解了,只要拔除奢情蛊,余毒就不是难事,将养几天便能好全。”
她将瓷瓶递给温久:“喏,把剩下的喝了吧。谢四交代过先拿他试解药,没问题再给你解毒。”
“不过这小子一向能忍疼,今儿是受什么刺激了。”李百薇咕哝了一句。
温久拿着药瓶的手微微颤抖,冰凉的瓷器贴在掌心,但在她心头掀起惊天潮汐的,是少年滚烫赤诚的爱意。
待亲眼看着温久饮下剩余的解药,李百薇拎起药箱告辞,她认为温久此刻应该会想和谢怀蔺单独相处,所以临走前不忘喊上谢怀钰。
解药见效很快,再加上谢怀蔺身体素质本来就远超常人,没过多久便恢复了意识。
醒来后,他转动僵硬的脖子,一偏过头,就对上小姑娘红通通的眼睛。
不用想,他这一晕,奢情蛊的事肯定瞒不住。
“你醒了。”
温久给他倒了杯水:“感觉怎么样?还疼吗?”
她绷着小脸,声音也硬邦邦的,谢怀蔺直觉小姑娘该是生气了。
“疼啊。”
他从床上坐起身。
这会儿再狡辩只会让自己“罪加一等”,他承认他有些卑鄙,故意展示脆弱一面来博取同情。
“你亲亲我,我就不疼了。”
谢怀蔺笑嘻嘻地去牵少女的手,却被对方毫不留情地拍落。
“还有心思开玩笑。”
温久恼怒地瞪着他:“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如果没有解药,你也会……”
她顿了顿,不愿把谢怀蔺跟那个不吉利的字眼联系起来。
“抱歉,让你担心了。”
谢怀蔺认错认得爽快,可那双清澈墨瞳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悔意,倘若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么做。
温久差点被他气笑:“一个人遇害总比两个人遇害强,连三岁稚子都会算的数,你难道不懂吗?!”
这回是运气好才拿到了解药,倘若温致宁没有松口,或者蛊毒打从一开始就无药可解,那损失的就是两条命。
她生来体弱,大病小病不断,随时都有可能死去,但谢怀蔺呢?
谢怀蔺是那样富有生命力的一个人,自由不羁,恣意疏狂,他理应光芒万丈地活着,怎能稀里糊涂地替她遭罪,甚至有可能因她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