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还没好么?”
谢怀蔺正坐在书桌前,盯着桌上的笔墨出神,听到她的声音,慌乱地把写了一半的纸压在书册下。
温久顿住,心里有了某种猜测,快步上前,作势要翻看他写的东西。
“岁岁……”谢怀蔺近似呻.吟地哀求。
但温久不理他,一意孤行地扫开遮挡物,底下的宣纸露了出来,上头书写的内容墨痕未干,笔画颤抖,一看便知主人下笔时内心的挣扎和痛苦。
“放妻书”三个大字赫然入目。
猜想得到验证,温久举起纸张质问:“谢怀蔺,你什么意思?”
谢怀蔺心虚地避开她的目光。
从皇宫出来后他就有了这个打算,在大门外徘徊许久,直到做好心理准备才踏进府邸。
可对上少女含愠的美目,酝酿好的那些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自私也好,怯懦也罢,他做不到干脆潇洒地放手。
“就你看到的那样。”他干巴巴道。
温久深吸口气,逼迫自己保持理智:“你先告诉我,到底怎么了?陛下打算如何处置你?”
谢怀蔺自知逃不过,尽量用平淡的语气说:“褫夺爵位,外派岭南剿匪,无诏不得入京。”
“所以,”温久冷着脸,“你要与我和离?”
“嗯”字卡在喉咙不上不下,谢怀蔺闭了闭眼,自暴自弃道:“岭南匪寇猖獗,地方势力盘根错杂,我不知道我要去多久,可能三年,也可能五年、十年……我不想耽误你。”
他越说越小声,越说越没有底气。
“岁岁,我们到此为止吧,你回到温家,继续做温大小姐,将来……”
光是让温久离开就令他心如刀割,至于寻个家世清白的好人家——这种话他怎么努力都说不出口。
“谢怀蔺。”
温久扬起手,谢怀蔺偏过脸,想着这样能方便她动手,可预料中的耳光并没有落下。
“你是笨蛋吗?”
少女的食指狠狠戳上他脑门,颇有怒其不争的意味:“你是去剿匪,又不是不回来,陛下这是让你将功折罪,事情办妥了自会让你回京。”
“可是……”
道理谢怀蔺都明白:“说不定要好几年……”
“那又如何?我又不是等不起。”
温久哼了声,骨子里的清冷孤高展现得淋漓尽致。
“我喜欢的是你,即便和离也看不上别人,左右都是一个人,继续等你又有何妨?”
谢怀蔺怔怔的说不出话,温久像他以往常做的那样,报复性地扯了扯他的脸。
“再说了——”
小姑娘语气凶凶的:“当初是你死缠烂打让我嫁给你,如今达成目的,想甩开我——做梦!”
谢怀蔺喉结滚了又滚,突然一把搂住她的腰。
温久猝不及防跌坐在他膝上,不由自主溢出一声惊呼,少年把脸埋在她肩窝,身体微微颤抖着。
她很快感到肩膀的衣料湿润了。
“岁岁。”
谢怀蔺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
温久轻轻抚摸着他的发:“你说,我在听。”
“爹是为了替我挡箭才……”
谢家军追逐郢国残兵进入雁南关,不料山谷之上居然设有埋伏,万箭齐发,十万兵马直接成了活靶子。
谢俨当即将他护在身下,任凭谢怀蔺崩溃怒吼也未挪动分毫。
论武功,谢怀蔺早已超过了父亲,这些年的日常切磋,谢俨没有一次是胜过他的。
然而箭矢铺天盖地而来的那一瞬,谢怀蔺怎么使劲都推不动父亲,眼睁睁看着他在自己面前咽气。
父亲鲜血溅上面颊的触感,他至今仍记忆犹新。
后来退守蓟州城,好不容易撑到河东派兵,却被告知援兵是母亲以命换来的。
他生来桀骜不驯,让父母头疼操心了一辈子,最后还害他们为了自己而死。
何其讽刺。
后来是如何战胜郢军的他已经记不清了,谢怀蔺只知道自己麻木地挥舞刀剑,一个接一个刺穿敌人的胸膛,银甲染血,火红长袍浸成深红——若不是京中还有一个人在等他,他恐怕也要同十万将士一样葬身塞北。
侯府没了,爹娘也相继离他而去,如今他只剩下温久——
不管岭南有多凶险,他也要活着回来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