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一声:“谁想死?!”
一群人把屋子挤得水泄不通,翠儿也疾奔上楼,护在露生身前:“反了天了!这是不把本家放眼里了!”
露生在人群中向求岳身边姣怯怯地退,一手拉开求岳,轻轻攥住他的手。
极隐秘地,他将手指在求岳掌心里飞速比了一个花数。
大家怒目相视,姚斌一句话没有,在旁边黑脸站着。此时楼下虽然机器声嗡鸣吵嚷,工人都闻楼上摔东西骂人,渐渐住手,围在下面议论。
求岳站开两步,先问露生:“踢疼了没有?”
露生摇摇头,手里暗暗又比了一次。
求岳点点头。
“丁大哥出去,外面守着。”他回头向金孝麟看了两眼:“小爷爷,六十好几的人了,泼妇骂街很好玩?有什么话你就说,动手动脚,你干不过我。”
金孝麟见他和露生公然拉拉扯扯,恼怒又无可奈何,见外面丁广雄杀气腾腾,再骂这个也没有意思,脸红脖子粗道:“你要给张将军捐单,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为什么祸害大家?”
求岳看住他:“我怎么祸害了?”
“这厂里我有股子,老四老五有股,家里多少人的钱砸在这个厂里,今年的棉花账还没有结款,你做这种赔钱的事情,不是害人是什么?”金孝麟怒气过去,倒越说越委屈,几乎放声痛哭:“往年卖了粗纱,才有钱给我们结账!分红!今年我不要分红也罢了!我的棉花!谁给我赔?谁给我赔?”
求岳心中越听越OK,现场结款这种人事是姚厂长干的吗?姚厂长原是一条狗,狗做事当然尊重狗逻辑啦!
成年赊账,不怪人家老给你次品棉花!
他翻眼看看姚斌,姚斌一脸无辜,在旁边装聋。
金孝麟越说越伤心,扯着嗓子向外面工人含泪控诉:“你要讨好市长将军,我们不敢说什么!你不能拆皮扒筋要我们的命啊!我金家做了什么孽啊!养出你这样心狠手辣的东西啊!”
丁壮壮听得烦死了,给他头上一顿好捶,把他塞回屋里:“老实点,有话跟少爷说去!”
金孝麟捂着头哭倒在地:“打死我了!不肖的孽子!气死我大哥!还打我!”
金总被他搞得几乎要笑,这表演得真情实感春晚需要你啊!他哄开丁老大,把金孝麟从地上拉起来:“行了行了别哭了,那你想怎么样?”
“我要退股!”三老太爷呜呜咽咽:“你要捐可以,你把股给我退了!”
之前觉得老大家还有指望,所以大家只是欺辱欺辱,现在看来是走投无路,不然哪用得着赔钱去讨好人?这时候摘清自己才是要紧!
“退什么?退棉花?”金求岳冷笑道:“金孝麟,当初我爷爷注册句容毛巾厂,注资七十万,让你用棉花折价,入了三成的股。这是他照顾你们这些要饭的狗逼,你今天想要多少棉花?下去抬啊。”
金孝麟浑身颤抖,粗着喉咙争道:“我大哥明契上写了!算银洋入股!”
求岳笑了一声:“所以你他妈还想要钱?”
金孝麟绝望已极:“你不给我钱,我今天从楼上跳下去!”
可以啊,一哭二闹三上吊,黛玉兽都没你会搞,你是不是还要街上哭厂里闹棉花田里喝农药?
四围陷入寂静的空气,金孝麟抠着地,两眼血红地看着金求岳,求岳只是沉默。沉默许久,他抬起头来:“可以,我退给你。”
金孝麟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你退!现在就退!”
求岳向外面啐了一口,楼下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几个硕大的皮箱连着尘土摔在门口,箱子倾倒,不尽的叮当铿锵之声——尽是锃光雪亮的银洋!
楼下一阵惊呼,许多工人爬在机器上张望,从未见过这么多现洋,真是银山雪海,早听说金家富贵,原来富贵如此!不由得大声喝彩。
丁广雄拔出短|枪,对天三鸣:“谁敢动!”
大家知道今夜必有大事,枪声震动之下,抢钱是不敢的,只是炫目耀眼,看一次也是开了眼界!都挤在机器上喧哗鼓噪。
金孝麟抬眼一望,也惊住了。
求岳拿脚踢踢他的脸:“好看吗?”
金孝麟捂着脸,说不出话。
“你的棉花不要急,欠多少,我结给你。”求岳弯腰盯住他:“股本折银二十一万,我也退给你,但我要你一件东西。”
“……你要什么?”
求岳不慌不忙:“没说错的话,小爷爷你在码头西边有个私仓,那里是你今年选出来的精棉,一千二百包,还没有卖出去,对不对?”
金孝麟害怕了,那仓棉花少说也值五六千啊!
“你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求岳搓着手,笑了:“我想要你那仓棉,按市价给我,答应我这件事,刚才说的所有钱,你全都拿走。”
金孝麟以为他是要抢,谁知原来是要买,心中大喜:“给你!给你就是!只要让我退股!”
“把你仓库的钥匙和文契拿来换,丁老大派人去仓库守着,谁去崩谁!”求岳怒道:“不止退给你。所有你们想退的人,要退,就趁今天!给你一个小时,你尽管去通风报信!”
金孝麟连滚带爬地蹿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