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声里也不显吵闹。
等抹布被夏衍洗净,他才提着木桶出门,踩着门口的石像开始擦拭起正悬的木牌。
木牌是雪松木底料,长六尺,宽三尺六寸,上面四个乌黑大字——稷下学宫。
夏衍仔仔细细从木牌的边角擦起,目光在那四个字之间停住。
师傅说过,这木牌是别人赠送,并非出自他的手笔。
虽然这五年来的每个清晨,夏衍都会将之擦拭一遍,但此刻看到稷下学宫四字依旧还是一凛。
不知道是谁的一手字,金钩银划之间隐隐有风震雷鸣之声,擦拭过的水迹里泛着金石之意,里间风骨似竹似刀,锋锐的直刺眼瞳。
夏衍一遍遍擦拭,一遍遍看字,看了许久脑海里仿佛都有竹林出显,刀影重重。
在司间悬八岁的时候,师傅教他熟读书房里的典籍,并定下早课,规定每日必须读到晌午方能休息。
夏衍和石剑西八岁的时候,司间悬已经读了两年书,本来就虚浮的身子看着更加文弱。
师傅教石剑西操琴,却没说教夏衍什么,只是让他到门口擦拭这块木牌。
这间破院子,名叫稷下学宫,从里到外,从上到下都是破败不堪的样子,唯独这块木牌洁净如云,气势非凡。
寻常有路过的人,大都觉得这一幕相当违和。
就好像一间破庙里挂着大雄宝殿,乞丐窝里挂着正大光明,怎么看怎么奇怪。
等夏衍擦完木牌,已经是晌午,司间悬忙着去烧饭,石剑西则把胡琴的老弦卸下包好放到怀里,一溜小跑出了院子。
夏衍左右看看,捡了一块灰白色的硬石头,在石像边蹲了下来。
石像是一尊面相模糊狰狞的异兽,听师傅说也是别人所送,不知道是什么石材,一年四季都冰冰凉凉。
夏天以便乘凉,冬天倒还比别的东西暖和点,石剑西就喜欢靠在这里练琴,懒得不肯挪窝。
异兽这一面靠院墙,只有一束暖融融的阳光照了过来,照见异兽后背上面嶙峋的刮痕。
夏衍颠了颠手里的石块,开始在上面一笔一划地写起字来,内容大多是大师兄司间悬读过的一些志怪小说和杂谈。
写满异兽身躯背面,他就从素袍的宽袖里拿出一个粗糙的铁刀片,小心刮掉涂层,紧接着继续写字。
八岁那年,师傅让夏衍只是擦拭木牌,他心里还觉得是他资质愚钝,师傅不想教他技艺。
五年过去,他早已明白,大师兄司间悬学书,小师弟石剑西学琴,他学的,是字。
等夏衍刮掉第七遍字的时候,他摩挲了一下手指,石头写起来棱角坎坷,很不舒服,尖角的地方更是刺的指尖发白。
他看着刚刚最后由于用力写坏的一个字,才发觉,用力时候铁片刀竟然一不小心嵌进了异兽石像里。
夏衍皱眉,把铁片刀拔了出来,再一看。
刚刚铁片刀刺穿的地方,竟然留下一个小洞,这尊石像,是空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