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袋,将里面的典籍,都翻出来收走。
让老羊挑了些材料,剩下的丹药灵玉之类的东西,余子清将其丢给一个将士。
“拿给出战的人,分了吧。”
那将士手捧着储物袋,有些不知所措,还有些惊慌。
“我不是司岚,拿去分了吧,谁该拿多少就拿多少,乱伸手的,我会让他们去跟司岚作伴,去吧。”
“赶紧去吧,别耽搁时间。”老羊好心再说了一句。
至此,那将士立刻跪在地上,双目含泪,对着余子清磕了个头。
余子清眼疾手快,将其拉了起来。
“不用如此,我受不起。”
“大人,其实,我们已经八年,没有发军饷了,我们……我们其实并……”那将士有些激动,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
“去吧,谁该拿多少就拿多少,要是有多的,就按照功劳分了。”余子清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离开。
余子清其实想问,八年没有发饷,他们为什么还在死战。
可是这话,他觉得问出口了,是羞辱人家。
只是看着那些将士,让余子清知道,到了末期,烂透了,还是有一些人在努力挽天倾。
是啊,什么时代,总会有那么一些人的。
只可惜,丁卯纪年末期,这些掌权的家伙,却是真的烂透了。
全杀了肯定有冤枉的,隔一个杀一个,那肯定又会漏掉很多该死的。
站在城头,听着下面的欢呼声,余子清咧着嘴笑了起来。
当看到天边开始倒卷,预示着封印化解了,余子清知道,他喷人的时候又到了。
余子清看了一眼老羊,老羊立刻道。
“别让我看到。”
说着,老羊就自己钻进个储物袋里,顺便还从里面把储物袋封印了。
封印化解,化作一页书。
余子清拿出了朱笔,看着装死的安史之书。
“你别装死了,我知道,喷你也没用,我说话难听,你别介意。
历史不是任人打扮、玩弄、羞辱的婊子,但你这本书肯定是。
你要是觉得我说的不对,可以反驳我,我听着。”
安史之书装死,动也不动,躺平了任喷。
余子清叹了口气,也懒得说安史之书了,说它也没用。
他手握朱笔,看着那一页上司岚写的内容,愈发觉得刺眼。
最后直接用朱笔在上面画了个叉。
本来余子清是想直接将其涂掉的,但是想想算了,留着,留着让其遗臭万年。
他在下面写新的。
“丁酉城郡守司岚,玩忽职守,避而不战。
以至于害得大兑援军上万,死于城外。
为掩罪责,其封万民,言其战死。
放其家眷改施姓,叛入大乾。
其篡改史书,粉饰罪责,编撰功劳,罪大恶极。
不死不足以平民愤。
今,甲子城郡守卿子玉,褫夺其郡守之职,将其就地正法。
立其魂为跪像,立于郡守府,以儆效尤。”
写完之后,余子清盖上大印,让其尘埃落定,化作白纸黑字,再也无从更改。
他继续向前翻了几页,翻到有流光闪耀的那一页。
“既然杀了,那就多杀点,之前还以为是什么好人,现在看来,八成又是个上梁不正下梁歪的货色。”
余子清一手贴上去,进入到封印之中。
他出现在荒野里,敲了敲储物袋,老羊从里面钻了出来。
看着这片荒野,如同看到了曾经的荒原。
饿殍满地,道旁的骸骨众多,连鬼物都见不到了。
老羊看向远方,那里黑云汇聚,阴气冲霄,隐约还有交战的波动传来。
老羊带着余子清,一路飞遁,相隔百里的时候,已经能看到那边的具体情况了。
数不尽的饿死鬼,只是大概扫一眼,余子清就知道,数量比锦岚山的饿鬼还要多。
而那无尽的饿死鬼汇聚,带来的庞大鬼气阴气。
施家的老者,正与一个大鬼在天上交战,而他儿子,正跟一个身穿大兑官服的人,对战那数不清的鬼物。
鬼物汇聚到如此庞大的地步,就已经不是随手可以碾死的蝼蚁。
就如同人族的战阵,汇聚到一定数量之后,气息融合,如若一体,便有了以弱胜强的机会。
进来之前,余子清觉得,自己不能被情绪左右,就非要觉得他们都是坏人,这里的郡守也是坏人。
老子英雄,儿子混账的事情,也是常有的事。
进来封印的人,帮着化解封印,是很正常的事情。
然而,只是看到这里,才过去没多少天时间,就已经出现如此多的饿死鬼,余子清就觉得不需要看了,也不需要查了。
但凡这里的郡守司祝,没有那般混账,哪怕他只是昏聩无能,也不至于如此。
“我们怎么打死他们,却不让他们知道,是我们打死他们的?”
“你太高看他们了。”老羊摇了摇头。
“吴院首可能会有什么手段,在临死的时候传出去消息。
但是施家,不是我小看他们,一个连进阶九阶,都不知道取了什么巧的货色。
我当着他们的面,打死他们,都不会有人知道是我出的手。”
“我们出手打死他们,我觉得太便宜他们了。”
“你想做什么?”
“就让他们死在群鬼手里吧,这才是应得的报应。”
老羊看了一眼余子清,暗暗点了点头。
要是余子清控制不住自己,非要去亲手打死那些人,这个劫难结束之后,老羊便准备带余子清回去。
“别看我,我只是觉得,死在我手里,太便宜他们了。”
余子清向着远方望了一眼,丁酉城化作一个小黑点,若隐若现。
“我们去丁酉城吧,若是我所料不差,两个相隔几百年的灾难,这郡守之位,都成了他们家世袭的了。
我看他们似乎也僵持很久了,我就去添一把火吧。”
余子清以甲子城郡守的身份,进了丁酉城。
亲眼看着城中也是饿殍满地,还有人在收拢尸首,而仅仅半城之隔的另外一边,却依然是繁华依旧。
不但富户里,大鱼大肉,街上甚至还有在逛商铺。
余子清击杀了两个拦路的衙役,直奔粮仓而去。
打开粮仓,看到里面空空荡荡,老鼠进去了都得落泪,再看看郡守府内,还有人大鱼大肉。
余子清轻吸一口气,看着看守粮仓的小官。
“我不杀你,我知道你也没本事做到这一点。
你实话告诉我,粮都去哪了?
你可别说你不知道,所有粮食进出,不可能绕过你的。
你能活着,就证明你肯定参与了。”
“大人,我只是一个小官,我顶多敢小贪一点,我哪敢饿死这么多人啊。
是司大人,联合城里的粮商,将种的玉稻都卖到其他地方了。
但是谁也没想到,忽然之间,大灾来临。
那粮商之前答应了运粮来赈灾,可是,他们却言而无信,直接跑了。
以至于这么短的时间,便饿死了这么多人。”
小官瑟瑟发抖,知道事发,哪敢去背锅。
“你是说,这粮仓里全部都是玉稻?哪来的那么多灵田?”
“丁酉城周围,原本的环境就好,不需要灵田,就能种下玉稻。
有灵雨洒落就行,只是亩产少了点而已。
那些农户种下玉稻之后,虽然产量少,但可以拿到这边换普通的粮食,比正常收成还要多。
他们自然都是愿意的。
只是……只是……”
“只是今年,忽然出现大灾,他们连换普通粮食的机会都没有了,也没有余粮,府内也没有存粮,是吧?”
“是……”
余子清也不为难他,知道这个小官,其实只是封印里的一个投影,当时司祝封印万鬼,根本就不会带上他,他的结局只会是被灭口杀掉。
司祝做好了封印,就不会让外面有一个活口留下来。
到时候,封印化解,他只要做好打点,哪怕有人在封印内看到这一切,最终尘埃落定,真相也会被掩盖。
也就是到了丁卯纪年末期,这些人才敢这么干。
不需要灵田,就能种出玉稻,虽然亩产少,可是田多啊。
若是丁酉城附近的农户,全部种玉稻,那加起来的产量,就足以碾压灵田种出来玉稻。
那都是资源,都是钱,可以换成修士资源的钱。
余子清懂了。
所谓的大灾,恐怕也跟这里大范围种植灵植有关,那玉稻哪怕是最低级的灵植,那也是灵植啊。
如此大范围的种植,补给却跟不上,抽取的便是本地的灵气和生机。
最终结果就是收成没有了,环境也毁了,最后农户却连果腹的余粮也没有了。
整个丁酉城附近,所有的粮食加起来,恐怕都不足以不让这里饿死人了。
余子清站在原地,拿出丁未城郡守、甲子城郡守、丁酉城郡守大印,将其一字排开。
其下还有十六县守大印,一字排开。
“大兑啊,你要是还想存在下去,那便听好了。
以三郡守,十六县守之名,以我之名,褫夺丁酉城郡守司祝职位。”
霎时之间,所有的大印,齐齐亮起。
一道光柱冲天而去。
远方的战场,一道光柱轰然落下。
轰在了司祝手中的大印上。
他手中的大印,轰然崩碎,化为虚无,其内所代表的一切,都被那光柱裹挟着消失不见。
而另一边,余子清手中的丁酉城郡守大印上,光芒流转,将其吸纳。
余子清收起所有的大印。
遥望着天边。
战场上,司祝的力量骤然暴跌,他口吐鲜血,整个人如同瞬间老了二十岁。
谁……大兑都不在了,谁能褫夺我的职位?
可惜,他不会明白了。
他与施家那中年人,鏖战群鬼,可是他这边出现了破绽,立刻被漫天鬼气淹没,无穷无尽的鬼物,扑上去。
他的肉身被一丝一丝的撕碎,碎尸万段都算是低估了。
他的血肉被拆解,骨骼也被碾碎咬碎,甚至在这个过程中,他还有意识存在。
等到他的身体被彻底撕碎到再也不能撕碎的时候。
漫天阴气鬼气,将其神魂淹没,在撕扯出来,继续撕碎咬碎。
凄厉绝望的惨叫声,被群鬼的怒吼声淹没。
一时之间,胜利的天平开始倾斜。
余子清的阴神睁开眼睛,看着战场的情况。
看着施家的中年人,越来越处于下风,看着群鬼围着他,一点一点的将他的力量耗尽。
施家老者,正与那大鬼交锋,他看到自己的儿子快要落败身死,立刻想要回援。
“果然是取巧上来的,他竟然都看不出来,战况到如今,他和那大鬼,谁退后一步,谁气势落一步,便是一步退,步步退的结果,他死定了。”
老羊一脸平静的说出这些话。
余子清也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不需要鲜血来洗刷冤仇,那些鬼物需要。
他见过无数的饿死鬼,知道饿死鬼若是寻常时候,都会很平静,也不会害人,甚至有些时候,饿死鬼还有意识的话,还会帮助那些没饿死的人,不让他们饿死。
必定是有余子清还不清楚的,更多的人祸,才会让这些饿死鬼怨气冲天。
甚至于,还能汇聚群鬼的信念与力量,硬生生的催生出来一个九阶的鬼物。
能让这些饿死鬼,如此同仇敌忾,万众一心。
那究竟是什么祸事,余子清觉得自己已经没法想象出来了。
战况果然跟老羊说的一样,气势开始被压倒,结局就注定了。
施家的中年人尚未死去,那施家老者便已经被大鬼压制,毫无章法,全凭本能的战斗,却压过了对方的各种法宝。
因为一方怕死,一方不怕死。
那老者节节败退,也顾不上去救他儿子了。
只是一个时辰,便见其力量开始衰退,被那不知疲倦的大鬼强行碾压,毁其肉身,将其神魂放入掌中,一点一点的碾碎。
战局到了这里,就已经结束了。
余子清不知道施家的人,除了要将他们的先祖带出去之外,还想得到什么东西。
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他们想要的,都拿不到。
看着那漫天鬼气包裹着那中年人的身体,那个九阶大鬼,就要过去彻底结果他的时候。
余子清悬在丁酉城的上空,对着那大鬼招了招手。
那身高数千丈的大鬼,迈步走来,眼中戾气横生,似乎还想出手。
“你若是失去理智,对我出手,你便再无解脱的一天了。”
大鬼压制住了心中的暴戾,身形慢慢的缩小,化作一个中年男人的形象,走向余子清。
“你是谁?是你帮了我们?”
“是我帮了你们,因为我也想看着他们去死,我觉得由你们出手,可能会更好一点。
但是你有想过,报仇之后么?
这里是一个封印,你知道么?”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这里是封印,也没想过报仇之后,我只想着报仇。”大鬼沉声说道。
“我刚才探查过了,我知道是因为种玉稻,也知道城里已经没有存粮了,但我还有一些不清楚。”
“你想问为什么他们如此怨气冲天么?”大鬼指了指远处的群鬼,哈哈大笑。
“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大灾来临之前,郡守派人去收缴刚收成的一部分玉稻,却借口粮食会分别发放,数量太多,会晚几天。
然后,大灾来临,他们手里,不但没有了那一点点玉稻,连粮食也没有。
只是半个月,便有大批大批的人饿死了。
你说为什么他们为什么怨气冲天?”
“就这么杀了他,便宜他了。”
“便宜,我们才不会让他这么容易死了,他的血肉,他的神魂,会保存在每一个饿死鬼那里,不让其湮灭,直到有一天,所有的饿死鬼全部都死了,他才能死!”
“如此甚好,不然我都觉得便宜他了。”
余子清露出一丝笑容,看来催生出来的大鬼还是有本事的,而那些饿死鬼对司祝的怨念,会不让司祝彻底解脱,怨念不消,司祝永远也别想解脱。
“若是报仇结束,你们愿意化作饿鬼么?可以再次吃到东西,也可以离开这里。”
余子清的阴神出窍,对大鬼发出了邀请。
只是普通的饿鬼,余子清如今可以给所有饿死鬼选择的机会。
像巫双格和恻恻那样的,暂时是没机会了。
大鬼感应着选择出现,他回头看了看群鬼。
余子清看着对方,再次发出邀请。
“我曾经也饿死过,我知道,没人想当饿死鬼的,也没人想饿死,我希望给你们一个选择的机会,也希望你们愿意转化。”
“报了仇,我也不想他们跟我一起,在这里沉沦,永无解脱之日,只是,死了一个司祝,还有其他人,都还逃了。”
“这大兑的封印还有很多呢,还有很多,如同司祝这样在封印里逃避罪责,想要糊弄过去的家伙,你们若是愿意,我带你们去杀人,哪怕你们不愿意转化都可以。”
“我能感觉得到,我若是转化,我便会失去如今的力量,我的力量都来自于他们,我不想转化,我只想报仇,只要你能带我报仇,我们就跟着你。”
“除了司祝,那些商人,还有其他人,不会那么容易死掉的,他们说不定就是藏在某个封印里,等待着归来,我带你们一起,去杀光他们。”
余子清拿出了那面万魂幡,插在地上。
“怎么选择,看你们自己了,还有剩下那个家伙,记得留下一点生机,只要不死就行,我有用。”
大鬼离去之后,老羊看着余子清。
“你真的要带上这里起码上千万怨气冲天的饿死鬼?”
“他们想杀光那些人,消解怨气,我也想净化一下安史之书的封印,为什么不带?”
“你不怕失控么?”
“这封印里,已经这么多年了,他依然没有失控,没有滥杀无辜,已经足以说明问题了。
至于群鬼,若是他们能忍得住,能掌握分寸,折磨完之后,却不杀了那个施家的人。
能的话,那我就带,全看他们自己。”
“你又打什么主意?你可别玩火。”
“我得为长远考虑,那九阶死就死了,可若是来一个死一个,以后还会有人来么?”
“这……”
“当风险太高,他们觉得收益,不足以去冒险的时候,就不会有人再来了。
这里已经死了两个了,包括一个院首。
而我,就要将这里化作一个大坑,要让他们陨落十个以上的九阶。
不然我心有不甘,我们家,不能白白被人针对了,我也不能白白背上风险。
我要留下鱼饵,让他们看到点希望,顺便,对其身后的人做一点点试探。”
十几天之后。
大鬼迈步行来,将一个昏死过去,不成人形的人形东西丢在地上,看着余子清。
“我留了他一命,但是他也废了。”
“刚刚好。”
余子清拿出一页纸,一缕微弱的怒火点燃,伴随着一缕黑色的火焰没入其中,余子清伸出一指,将那一缕黑红的火苗,没入到施家那中年人的体内。
这本来是余子清拿来备用的,他能用到的安史之书,能用得了的,屈指可数,目前就这一页最好用,可以随意的调整力量的消耗。
留下那一点点种子,余子清对大鬼点了点头。
大鬼拎着人飞走。
片刻之后,群鬼化作洪流,伴随着大鬼一起,没入万魂幡之中消失不见。
余子清向着远方看了一眼。
远方,施家的中年人,艰难的睁开一丝眼睛,他再也看不到群鬼了,只有一些鬼气和怨气残留,却也在急速消散。
同一时间,他感应到了一股力量加持在他身上,似乎要带他出去。
他艰难的站起身,顺从那股力量,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
余子清拿出大印,将万魂幡收入到大印之中。
“这所谓的灾难,该结束了。”
世界开始倒卷,老羊心领神会,自己钻进了储物袋,还顺手在里面封印了起来。
回到了虚空,余子清站在那一动不动,静静的等着。
而外面的石壁上,施家的中年人,死死的扣住了石壁,一点一点的爬了上去。
他坐在地洞边缘,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步履蹒跚的向外走去。
“我还没死,我也不能死,早知道,让先祖去死了,能消弭那些鬼物怨气,让其消散,我爹也不会死了。
我得回去,就差这么一点点,就差一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