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景荣从床上下来,随手拿起一旁的长衫披在身上,担心把瑞哥吵醒,他的动作很缓慢,穿好鞋子后,便轻手轻脚地走向门口,他本想去看看瑞哥亲自搭理的花圃,岂料,还没等他拉开门,却听院内响起轻柔的脚步声,有人爱院子里。
林景荣连忙立于门后,透过门缝外院外看去。夜色朦胧,月光萧条,却见一窈窕女子端着簸箕从后院妙妙而来,女子身着一袭白裙,一道淡红色的丝绦松松垮垮地扎着青丝,扫过女子的面庞,林景荣暗自吃了一惊,竟然是方素问。
院外的更夫刚刚打过四更天的梆子,她一大早去后院做什么。
但当林景荣注意到方素问被露水打湿的额前碎发,还有沾着湿泥的裙摆后,以及女人手上簸箕里那绿森森的野菜后,他立刻找到了答案,这个女人是去后院摘野菜了。
林景荣心中不免增添了一丝怜悯与自责,家中十三岁的千金小姐们正是天真浪漫之时,方素问却被方家当成了报复自己的棋子嫁了进来,更可悲的是,自己当时为解心头之恨,还把瑞哥扔给了她。十三岁的她,竟真的把瑞哥拉扯长大,还培养成了一棵好学奋进的好苗子。
林景荣自诩自己一生光明磊落,唯独在这件事上,除了自责,竟找不到其他描述心情的词汇。
方素问专心于簸箕,压根没有注意到门后那双观察她的眼睛,林景荣睡不着是因为换了床,方素问睡不着只是因为发愁。
家里已经一点余粮没了,她有心早上直接饿着林景荣,却又担心林景荣今天来就是为了找自己的麻烦好休了自己,这么做,就是直接往他手上送把柄,被休,方素问不害怕,却放心不瑞哥。自打躺下,方素问就辗转反侧,难以入睡,院外传来四更天的敲梆声,看着窗外那皎洁的月光,索性就直接起来。
在后院溜达一圈,采摘了不少野菜,母鸡似乎也知道她的为难,以往都下两个鸡蛋,今天破例下了三个,一般来说,鸡蛋指定是煮给瑞哥的,现在屋里多了另一个大孩子,煮鸡蛋是不可能了,方素问琢磨着过会用野菜做个鸡蛋汤,清淡、鲜美,早上喝在合适不过了,唯有主食,让她隐隐发愁,哎,实在不行,去看门的老李那借点面,仍旧中午庄坞就送米面来了,到时还他便是。
方素问想着,就拉过小凳,开始择菜。
林景荣在门内站了半晌,最终拿定主意,觉得跟方素问说一下话,他拉一下身上的长衫,蹑手蹑足地靠近灶屋。他安静地站在灶屋前,可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见方素问还没发现自己,他有些待不住了,将手放在嘴前,故意发出了响声,“咳咳,现在才刚五更天,你起这么早,做什么?”
猝不及防的声音窜入耳畔,方素问一怔,立刻听出这是林景荣的声音,连忙放下手里的野菜,顾不得擦干手上的露水,连忙转身,施礼后道:“天色还早,小侯爷您起了!”
林景荣迈步进灶屋,随手拨弄一下簸箕里已经翟好的青菜,风轻云淡地说道:“不如你早!”
方素问暗道是,说的这般漫不经心,就好似我乐意早起似得,“妾身早起习惯了!”
“这些年,你们一直就吃这些野菜?”昨天中午吃的荠菜饺子,林景荣以为随竹院的人跟自己一样不过是吃点野味,换换口味,可昨天晚上的渣豆腐却让他意识到,随竹院里的日子并不好过,直到此刻,他看到方素问早起挖野菜,他终于忍不住了,忍不住要说点什么了。
听到林近日该的问话,方素问微微点了点头。
林景荣长叹一声,“这些年,难为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