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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霓莞尔,作势要将小盆友接过去,而同时,终于发觉男人不对劲。
她抱走孩子时,男人的反应很迟缓,甚至于手臂一直保持着同样的动作,僵硬着悬在半空……
“苏霓……”
男人低沉的音在她耳边响起,沉郁而温雅。
而她所有的注意力都移了过去,任凭怀中孩子哭闹也不曾改变。
“抱歉。”
……
刺耳的声音划破夜空,救护车很快赶来,在这个喧闹的日子里,载着人离开陆宅。
院子里和花园里摆了的席位上,很快便空荡荡的。
文宁抱着孩子上车,很快跟上去。
陆焱焱才刚满月,在车子里瞪大了眼睛四下里看。
那时的他尚且不知,就在自己满月的那天,陆长铭拖延了许久的病情终于复发,在宴席上晕了过去。
晕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抱歉。”
……
“我不需要你的抱歉。”
苏霓始终握着他的手,很用力很用力。
可声音却不由自主颤抖起来,在狭小的车厢内,仪器“滴滴”响个不停,而她哆嗦的声线,却仍能清晰传递到每个人耳朵里。
“你说不会再抛下我们的……”
她鼻尖泛酸,眼眶通红。压抑了许久的情绪都在那瞬间涌了起来。
这一个月,陆长铭每日都会进行康复训练,从未有过人和耽搁。哪怕辛苦哪怕明知希望渺茫,可他从未说过放弃二字。
他很努力,努力想活下去。
……
“申東大哥。”
到了医院,申東已经在外头候着,那平日里格外温和的一张脸,如今也密布了紧张和凝重,“先送去手术室,联系赵医生、麻醉科的周医生,还有庞护士长。”
“知道了。”
“看情况是到了不得不手术的时候,苏霓你先在外边等。”
她点点头,尽管着急,却也知道自己不能进去。只是有那么一瞬间,心口里忽然有名叫恐慌的情绪涌起。
她在害怕。
害怕陆长铭进去了便再也出不来,害怕他那句“抱歉”成为两人最后的话,害怕这一眼,便是最后一面。
没过多久,便有凌乱的脚步声传来,还夹杂着孩子的哭声。
知道了情况,别说陆焱焱小朋友,连苏淼淼都抑制不住情绪,“哇”的一声哭起来。
走廊一片混乱。
医生一个接着一个进去,申東中间出来过一次,神情却比之前更要凝重。
而所有人,都因为他那样的表情,心如寒冰。
……
有那么一瞬间,苏霓脑海里闪过很多画面。
他们初次相遇,结婚、冷战、离婚……
他的好和坏……
再后来生了淼淼的刻意遗忘……
到现在的刻骨铭心。
心口梗着一股气,憋闷得快要呼吸不了。
一个小时过去,小朋友已经睡着,苏淼淼便还坐在旁边,安安静静的也不再说话。
而她扬起眼,迷迷糊糊还能瞧见那鲜红发亮的灯,以及凌乱赶来的人影……
“时间正好,刚打开!”
申東把人抓了进去,一切便又陷入岑寂。
……
后来,已经长大了的陆焱焱,在自家姐姐出嫁时去收拾老宅的东西,发现一箱尘封在阁楼上的东西。
大半箱子小心包装的限量芭比,几盒保存完好的老照片。
一本,蒙了灰尘的日记本。
第一页。
“2017年8月13,我的弟弟出生了。开心。”
第二页。
“2017年9月1日,安知念小学,我还在念幼儿园。不开心。”
“不过,弟弟的名字起我了,我是起的,叫yanyan。”
第三页。
2017年9月12,弟弟满月。
爸爸生病去医院,远方来了一个金色头发的神明,救好了我的爸爸。
谢谢。
……
三日后。
陆长铭做了个长久的梦,梦里有他和她曾幻想的一切,有她身着白纱站在神父前的紧张。
有她夜里婉转承欢的娇羞。
有她陪伴孩子时的温柔。
他伸手去碰,她的影子却蓦地散开,手指触及之处,尽是虚无。
心中惊恐,便终于醒来。
视线里,是惨白的天花板和一缕柔缓的日光。
正好清晨,空气中飘散着百合花的香味,淡淡的不甚真切。
目光流转,他心下一动,终于瞧见梦中的眉眼。
清澈,干净。
正好他睁开眼,她抬起头,目光在空气中交汇,仿佛盈了过去三十年岁月和无尽的等待。
一下子,时间仿佛静止。
他隔着长远的距离,瞧见她唇畔绽放开的弧度,瞧见她眼角和眉梢,在瞬间染上的笑。
于是跟着笑开。
张张嘴,以唇形告白。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