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分不清两个人谁是谁。
纵然常月翘是京城第一美人,但两个近乎双胞胎似的佳人同时出现,还是引来在场所有人惊叹的目光。
老太太当即展颜一笑,跟在场所有人请国安之后,拉着两个姑娘说,“这是府上小女洛婉云和洛婉婷,以前觉得她们年纪太小就一直没往外带,如今都快满十六了,我这个当祖母今儿就带她们出来见见世面也凑个热闹,丫头们,还不快点给各位贵人们请安?”
洛婉云和洛婉婷闻言乖乖的欠身请安,一句“小女婉云/婉婷这厢有礼”说的柔情脉脉,合音婉转,让人瞬间如沐春风。
可在场有不少人一听“洛婉婷”三个字都觉得有些耳熟,再仔细一回想接着就想起这洛婉婷不就是之前在青云观跟道士私通的那个小姐么。
一时间很多人的表情都微妙起来,老太太看得分明却当作什么都没看见,反正她也知道这些人不会当众说出来,再说时间都过去了这么久,过去的事情总有办法洗白,可眼下这结交权贵攀上龙枝的机会却只有一次,洛家绝对不能错过。
看到这里,骆心安情不自禁在心里冷笑一声。
她早就知道洛家为了攀龙附凤花尽了心思,不管是一手培养的洛心慈还是以前这副身体里的洛心安,注定都会成为洛家的政治牺牲品,但她完全没想到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洛家竟然“饥不择食”的连名声扫地洛婉婷都带了出来。
虽然世家女儿的命运注定没法自己掌握,但她和洛心慈才刚刚不能为洛家所用,洛骁和老太太就急不可耐的用洛婉云和洛婉婷顶上,这种对待亲生骨血都可以像机器换零件一样,坏了一个就立刻换新的做法,除了凉薄以外,还让骆心安觉得无比讽刺和可笑。
悄无声息的往洛家的方向看了一眼,洛婉云一身白衣乖顺的坐在一边,她似乎还是不太适应这样人多的场合,看起来怯怯的却强逼着自己做出老太太满意的样子,低眉垂眼,甚至连眼睛都不敢往周围乱看一下,那样子远没有第一次进宫的喜悦。
而旁边的洛婉婷却与她完全相反,一身如火的红衣,灿烂夺目,犹如一朵绽放的山茶花,散发着浓郁的气息,她像是已经等了这个机会太久太久,她本以为自己一辈子都没法脱离北院那个苦海,可是谁想到骆心安一离开洛家,没几天她就被老太太接了回去,甚至现在还有机会坐在这里结识满朝的皇子和权贵。
她知道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从她走出北院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更加确信,自己命里的灾星就是骆心安那个贱-人,如今贱-人不在了,她也终于熬了出来,只要能好好把握,或许日后撑起整个洛家,让洛家所有人为她马首是瞻的那个人,不是骆心安也不是洛心慈,而是她洛婉婷!
她深吸一口气,脊背挺直,脸上带着精致浓艳妆容,露出一抹娇艳的笑容,享受着这迟来的一刻。
骆心安嗤笑一声摇了摇头,不用猜都知道洛婉婷现在心里在想什么,这蠢货脸上向来藏不住事情,这会儿所有的野心都写在脸上,也不动脑子想想就算今日有机会入宫,也不代表就能攀上高枝,这会儿还不低调做人,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曾经跟男人私通的丑事吗?
看着洛家人脸上那副急功近利的样子,骆心安突然觉得今天自己留在这里的决定真是太正确了,哪怕是接二连三见到了恶心的人,至少可以事不关己的免费看一场好戏,这可比在祥和殿里闲得发霉有趣多了。
正当洛骁和老太太跟周围一圈人笑着寒暄的时候,李公公突然撩开内殿的帘子,朗声道,,“皇上、皇后驾到——!”
闻言在场所有人当即跪了下来,大殿外面奏起恢弘的音乐,老皇帝和皇后并肩从内殿里走了出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人齐声朝拜,骆心安也跟着跪了下来,趁着人多稍微抬起脑袋瞧了一眼,正好看到皇上和皇后穿着一身明黄色的璀璨华衣走过跟前。皇后如今已经四十出头,但仍旧保养的甚是年轻,一张鹅蛋似的脸上,眉眼娟秀,鼻梁高挺,上翘的丹凤眼配上薄薄的嘴唇,就像画卷里走出来的古典美人一般,举手投足端庄华贵,风韵楚楚。
这就是大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也是聂毅的生母,如今天下最有权势的女人。
帝王帝后落座之后,皇后的美眸含笑扫过四周,当目光经过聂暻的时候顿了一下。
在满朝文武与皇子公主的跪拜之下,只有聂暻一个人坐在原地,他因为身体的关系早就被皇上罢免了一切朝拜之礼,这份殊荣不仅是所有皇子里的头一份,更是天大的恩典,这也就意味着,哪怕是面对她这个皇后,他也不需要行礼。
在一众人中,他鹤立鸡群,挺拔的脊背和永远淡然的让人猜不透心思的表情,让皇后的瞳孔不自觉地收缩了几下,眼里的阴翳一闪而过,下一瞬间已经恢复了笑意盈盈。
老皇帝说了平身之后,脸上带着笑意说,“今日恰逢喀什国贵宾来我大晟,朕与各位爱卿才得以有机会共坐一堂,今日除了国事还是盛事,朕心中甚是欢喜,希望众位爱卿也不必拘谨,你我君臣之间把酒言欢,岂不快哉。”
“谢陛下恩典。”所有人共同举杯,皇上的一句话让气氛重新热络起来,没一会儿又恢复了刚才的热闹。
这时,皇后笑着看了一眼坐在一边的聂暻,关切道,“暻儿,最近你的身体可好?这些天风急雪大,你可要好好保重身子,别让你父王还有母后担心。”
她的声音轻柔婉转,像一阵温柔的暖风拂过一般,让人如沐春风,自然而然感到关切,而聂暻却没什么反应,仍旧面无表情的开口,“回娘娘的话,臣身体尚可,娘娘费心了。”
他说的不是“母后”自称的也不是“儿臣”,甚至连回话都极其简短的像是应付,一下子让皇后的脸僵了一下,丹凤眼微微眯起,瞳孔里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接着她像完全没理会聂暻的失礼一般,无奈的叹了口气,用对待闹脾气的小孩儿似的口气轻声说,“你这孩子啊……身体有什么事可千万别硬挺着,平日里在王府里休养的时候,记得多带些侍从在身边,千万别落了单,万一你那病又发作起来,身边又没有可以使唤的人,万一出了什么事,岂不是让母后跟你父王伤心欲绝?”
这话说出来每一句都带着关切,可仔细琢磨却完全不是她说出来的这个意思。
聂暻因为这次喀什国出访的事情,被老皇帝留在了宫里,如今就住在祥和殿,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如今他人还在皇宫,皇后就已经开始叮嘱他“回王府”以后的事情,分明就是敲话给他听,告诉他哪怕你父王宠你,不是储君的皇子也没资格住在宫里。
而如今大过年的,聂暻就没病没灾的站在这里,她就开始担心起他死后的事情,一口一个“身边没有可使唤的人”“万一出了什么事”,不仅在盼着他早点死,甚至还句句讥讽他如今是贪恋宫中权势,所以才不愿意回那“身边没人使唤”的王府。
偏偏她这话说出来,哪怕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也没办法张口回击,因为这话一丁点错处都没有,一旦点明她反而能立刻倒打一耙说别人曲解了她的意思,这样一来就算老皇帝也无可奈何。
听了这一番话,一直埋头站在聂暻身后的骆心安在心里勾起一抹冷笑,真不愧是在这尔虞我诈的深宫里能爬到最顶尖位置的女人,皇后当真是好手段。
聂暻自然听得明白皇后是什么意思,但完全不给她一丁点反应,就像狠狠的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样,脸上不仅没有动怒甚至连一点细微的表情起伏都没有,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哦,娘娘的叮嘱臣记下了,只要父王同意让臣出宫,臣现在就去王府多安排些人手,免得娘娘牵肠挂肚。“
这话一出,骆心安差一点笑出声,皇后原本笑语盈盈的脸因为这句话当即僵了一下,脸色霎时间非常难看。
聂暻的话非常简单,他连弯子都懒得拐,明摆着告诉皇后不是他多稀罕在这宫里呆,如果可能他恨不得立刻就走,是老皇帝太倚重他根本不放人,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正是绵里藏针,针锋相对之时,老皇帝打断了两个人,蹙着眉头环视一周不悦的问道,“大宴马上就要开始了,毅儿怎么还没到?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迟到,哪里还有一点做太子的样子。”
一句话让皇后脸色又是一变,接着展颜一笑柔声道,“陛下莫急,毅儿向来守时,这一点您也是知道的,如今突然来迟,恐怕是被什么重要的事情给绊住了,毕竟陛下您现在把大半的事情都交给他处理了,他火候不够,处理起来肯定没有陛下那么游刃有余,杀伐决断,这不正需要陛下您再悉心教导一番嘛。”
几句话就把重点从聂毅迟到的事情四两拨千斤到恭维皇帝身上,而且这马屁拍的还含而不露,完全不让人觉得在阿谀奉承,果然听了这话,皇上的眉头舒展了几分,原本的火气也消散了大半。
皇后眉眼一展,趁机端来一杯清茶,拿着盖子拨了拨上面的茶末儿,吐气如兰般吹了吹热气,温婉的递到老皇帝跟前,“陛下,先喝口茶,等毅儿来了,我这个做母后的第一个要斥责他,就算平日里再忙也不能耽误今日的大事。”
皇帝接过茶杯啜了一口,皇后的心头瞬间松了一口气,这时外面传来了通报的声音,她心中一喜,“这不毅儿已经来了。”
聂毅跨入大殿,让周围一众朝臣平身之后,箭步流星的走了过来。
他换掉了那件被骆心安吐脏的黑色长袍,换了一件赭色的蟒袍,配上金冠墨发,衬得他高大挺拔,器宇轩昂。
这会儿他一走进来,周围所有姑娘小姐的目光全都落在他身上,一时间都羞红了脸,一双眼睛忙的都不知道应该看靖王爷还是看太子殿下。
而聂毅似乎已经适应了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平日里他一定会斯文有礼对这些人会以微笑,可现在他完全没有这个心思,脸色沉着向前走,一双刀锋般锐利的目光扫过四周,像是在搜寻着什么东西。
骆心安瞧见他阴沉的脸色和换掉的一身衣服,嘴角翘了翘,身为太子都敢来这么晚,不会是刚才自己“吐”他那一身恶心的他回去洗了八遍澡才狼狈的赶来赴宴的吧?
一想到这种可能,她嘴角的笑容又深了几分,聂暻注意到她的表情,面无表情的挑眉看她一眼,骆心安却突然在这个时候往后退了几步,半个身子藏在一个小太监身后。
这是一道锐利幽深的目光陡然投了过来,聂暻似有所感,抬起头的瞬间对上了聂毅阴沉的目光,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撞在一起,聂毅眯起眼睛突然像发现猎物似的突然转过视线,把目光牢牢地锁在了藏在后面的骆心安身上。
果然在这里……
聂毅挑了挑眉毛,嘴角翘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这时聂暻挡在骆心安跟前,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眸子却陡然阴冷下来。
他这位好皇兄又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