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将放弃那爵位的可能性否决,只有尽力往这丑恶的贪婪之上抹上更多的甜言蜜语,用以盖住它的本来形貌──
“你的身体更重要些,养好伤才是眼下最要紧的事。”
流月只是执拗地道:“杜若,你好好想清楚,孰轻孰重。”
杜若无法可以施。
他也是头一次感到束手缚脚的滋味。那并不仅是顾虑到钟灵的身体,更重要的是钟灵的意愿。
他再三地看向流月,以前她对自己的信赖听话却也不复存在了。
她为着气钟灵而不惜揭露当年往事,她曾做了出来,也不怕坦然说出。
此刻故景重现。
何况流月从与杜若相识以来,那性子已有了很大转变。从以前绝对的冰冷无情,只听从他父亲的命令,变得开始重视杜若的话,那脑海里考虑的事情大约也比以前复杂许多。这是他始料未及的变化。
但他对流月本无甚感情,几乎是冷眼看着她往情感的泥淖里一步步陷深。那放任自流的方式也已有彻底放弃之意,便是撕破脸皮也无所谓。
只是没想到,她抛出这件事来,令他此刻境地当真窘迫得很。
钟灵体力下降,连精神也有些不济了。
哪怕杜若与流月争论的话题正与自己相关,她也是无暇理会的了,耷拉着眼皮。
她早就经历了许多变故,若是平常人定然情绪激动全然无法入眠。只是她向来单纯又冷淡,对杜若除了态度变得冷淡之外,倒是已经没有什么怒意了,处之泰然。
一次还不够,还会有第二次的。
这便是流月说得,吃一次亏还不够,还是要吃第二次。
杜若沉思许久,终于又开了口,道:“你先回去,容我考虑一下。”
一句话,将钟灵当场钉死在那里。
他……
还要考虑……
流月却是欢欣鼓舞而去。
杜若抱着钟灵回到屋里,已是入夜过后。
钟灵一直清醒着,杜若固然晓得她保持清醒的用意,虽是既担忧又有些烦闷,却什么劝诫的话也不能说。
他小心让钟灵躺回床上,正想说句温柔体贴的话儿好叫她睡梦也香甜一些,钟灵却已然阖上双眸,自行睡去。
这个人从来都没曾想要依赖于他,在流月的事情过后,更是连一丝软弱情态也不肯在他面前表露。
她依靠自己到了如此绝情,简直能令任何想要亲近她的人都灰心丧气的地步,杜若怎能不深觉受挫,心里口中,赫然尝到一种苦涩的味道。
“灵儿……”
他无可奈何,总不能专程叫醒钟灵,就为着听他那些甜言蜜语。他向来自私自大惯了,但深谙捕捉人心之道,明白能打动人心的往往并非言语,而是行动。
只是钟灵现在的身体,也不能承受他太过热烈的行动。
杜若确然没怎么睡好。
他拥着钟灵的身体,黑暗里,被衾下,钟灵瘦削的躯体带着点被他簇拥着才捂出来的凉凉的温度。
他心里极不踏实,只觉自己抱着的仿佛是一缕轻烟,谁也不晓得她什么时候便会无声无息地消逝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