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准。”李舒白轻描淡写,好像自己立身严整,完全只是采纳他人意见一般。
黄梓瑕的心中顿时升起不详的预感,忍不住问景翌:“请问翌公公,王府末等宦官什么待遇啊?”
景翌看了看她,露出同情的神情,却没说话。
李舒白在案前批示着公文,头也不抬,声音平缓地说:“第一,末等宦官在未经其他人允许时,不得插话、出声、询问,违者扣罚月俸一月。第二,末等宦官待遇在王府律第四部分第三十一条,你既然不知道,可见我命你背下王府律你却没能做到,有令不行,扣罚俸禄三月。第三,王府宦官不得与府外人私相授受、人情往来,违者罚俸一年。”
景翌用更加同情的目光看着她,表示对她一句话丢了十六个月薪水的事情爱莫能助。
黄梓瑕目瞪口呆中。
她第一次对自己痛下决心豁出一切投靠面前这人产生了巨大的动摇!
这个仗势欺人睚眦必报飞扬跋扈的主人,绝对不是一个好主人!
语冰阁内的气氛更加凝重了。
景翌聪明地告退了。
黄梓瑕朝李舒白摊开手:“那半块银锭给我。”
李舒白抬眼看她:“又发现什么线索了?”
“没有。”她硬邦邦地说,“我身无分文,穷得出去查案都吃不上一碗汤饼,要是晕倒在街头的话恐怕再也无法为王爷效劳了。再加上我一饿就会胡思乱想,无法查探推案。所以为了本案早日告破,我决定——把证物拿去花掉。”
李舒白看着她,唇角微微一弯,似笑非笑的一缕弧度。他慢条斯理地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小小的牌子,丢在桌上:“这个拿去。”
黄梓瑕拿起来,发现是一面小金令,半个手掌大小。令牌正面满铸夔纹,阳文刻着大唐夔王四个大字。反面是奉天敕造两个大字,并铸有皇帝之宝的印章和内廷奉诏御制字样。
黄梓瑕用三根手指捏着,疑惑地看着李舒白。
李舒白却只继续低头看公文,淡淡的说:“这令信天下只有一个,各衙门州府都通用的,小心保藏,丢了很麻烦。”
“哎?”黄梓瑕还是有点迟疑,不知道他的用意。
他见她还是不解,略略提高了声音,说:“你是我身边的人,以后遇到什么事情,一概不许再去向他人求助。难道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不能替你摆平的?”
黄梓瑕望着他低垂的脸,那云淡风轻的面容上,没有泄露一丝情绪。冰击玉振的声音没有半点涟漪,清雅高华的气息丝毫未曾紊乱,明明就是她熟悉的那个夔王李舒白,可在此时的语冰阁中,在被湘妃竹帘筛成一缕缕金线的阳光中,在远远近近的蝉鸣声中,在此时她心口异样波动的温热中,仿佛不一样了。
也许是她一动不动呆站了许久,他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她手一松,那枚金令就滑了下去,在青砖地上轻轻的叮一声,打破了此时的安静。
她赶紧蹲下去捡起,一边暗暗深吸一口气,才颤颤巍巍站起身。
李舒白望着她,问:“怎么,不满意?”
“不,不是,我只是……受宠若惊。”她玉白的脸颊上薄薄泛起的一层浅粉色,就如隔帘看桃花,氤氲渲染的一种朦胧颜色。
他目光在她身上停了许久,觉得手中的公文烦躁无味。他放下了手中那一叠纸,站起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天空。
长空无际,天碧如蓝。有些许的云朵轻薄如纱,淡淡涂抹在半空,低得几乎触手可及。
他忽然恍惚觉得这片云朵也被涂抹在了自己一贯空无一物的人生里。就像一个五月晴空一样灵透清朗的少女,以猝不及防的姿势,某一天忽然闯入他的命运之中。
从此之后,相对也好,纠缠也罢——但他这样的人生,最好还是背道而驰,相忘于江湖。
他抬起手遮住自己的双眼,仿佛此时外面的五月天空太过明亮,刺痛了他的眼眸。
他转过身,在阳光的背后看着面前的黄梓瑕,说:“不是给你的,暂借。”
黄梓瑕点头应了,又苦着一张脸看着手中这个金令,小心的问:“王爷,能不能请教个事情?”
他看向她。
“那个……京城的大小酒楼,贩夫走卒,普通老百姓认识这个夔王令信吗?”
他从鼻子里发出疑问:“嗯?”
“就是……我的意思是……”她一脸难以启齿的神态,犹豫许久,但终究还是问,“可以凭这个去京城的酒馆饼店肉铺货郎摊上……赊账吗?”
此言一出,就连李舒白这样的人,都忍不住瞪了她一眼,冷哼一声,表示不愿意再和她讨论这种庸俗的问题。
黄梓瑕也知道企图拿着夔王令信去赊账的自己实在是太不高雅了,她心虚地在他的目光下低头,把令信乖乖揣在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