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守,两位请自便——原师弟,如药师真人授业离去,你呼喊徐某姓名,徐某自会来接引你,切记不能在林中乱走。”徐绍基叮嘱毕,重走入迷雾之中,把我和殷元元留在幽冥桃林一座突兀的小院里。
“剑宗吓唬人的鬼话。九地洞天我也不知道出入几次,这迷宫怎么困得住山河榜呢。我用真灵幡揉捏六七种怪物禀赋就能走出,”殷元元道。
我的风水罗盘陷在妖国,神念完全没法穿透这片幽林,好像是在黑巷中的普通人。如我要走,大概只能用雷法幻出诸多雷兽点灯探路。
“我不出门,你偏惹事。四处吹嘘手段,早晚惹来冤家。还不快和原剑空进婆娑无忧院!”
院深处传来一个人声。
殷元元笑,“师尊在树里不知道,如今是我们昆仑显露手段的时节。”
“巧言令色。”
殷元元走到人声传来的一道院门前,念诵真言,拉我入内。无忧院的门在我身后完全合拢,然后我看到了又一番天地。
又是一片树林,但与我之前经历的所有山岳迥然不相同。树是各色美玉,花是璀璨宝石。说是林子,更像宝库。无数寸高尺高的小人在琳琅树木间走动。我用两指捏起几个,神念扫过,最细微的肌理脉络都印在心头。原来都是肉芝成精。
“头上有独角的小人叫万岁蟾蜍,色白如雪的是千岁蝙蝠,五色的双髻小人是千岁灵龟。还有二千五百多种小肉芝精灵,原剑空你慢慢认识就是。这些是最上品的芝精,唯有我们昆仑无忧院培育,最上品的长生酒和天仙玉露都需出他们血炼制。星宗虽然有取星髓炼长生酒的霸道法子,实际是暴殄天物,远不如我们方法精妙和爱惜生灵。剑宗的粗胚更是什么都不懂,找些野草那样的烂芝还当宝贝种着。”
殷元元如数家珍,让我打开眼界。我在肉芝群中,又捧起众芝美人簇拥,一个头戴鲜花编成王冠的一尺八寸高独角小人——这个群中最高大的一位。
“好大胆子,你敢轻慢本王!看本王啐你一口!”万岁蟾蜍王狠狠咬我手指一口,肉芝生出细微肉针,刺入我指尖。我的真元自觉护体,手指一捏,好像肥皂泡那样把他捏碎了。
望着我砸坏瓷器那样的惶惑神情,殷元元摆手道,
“莫担心,我师尊懒得出门,这是把他所在的无忧院投射在剑宗镇妖塔里的影子,真正的家当还在数万里外呢!”
——药师真人竟然远隔数万里,用神念投射出完全欺蔽了我七识的一整片模拟到至细微处的森林。我不禁骇然。
泡沫重新化成万岁蟾蜍王,拥着他的后宫,向她们大肆吹嘘如何把我惊吓地呆若木鸡,扬长而去。
“仙草有了灵性,也依类相从聚在一起,像世间列国那样纷争,强族欺凌弱族。这片林子,芝国也有一百来个了。时常打仗,嗯,就是互喷口水。”我们上了中央高树,又遇到无数金子般闪耀的蜂群。
殷元元说,
“不过呢,我师尊另外培育了一批它们的宿敌,维护森林和平。这些金蜜蜂也有近千种,十八国,是酿制百花归元蜜的良媒,酷爱攻击仙芝。所以一百零八芝国也结成了盟会,在危机时会停止对喷,一致对敌。”
殷元元从纳戒取一枚竹杖,认认真真地把这些金蜜蜂的投影轰走。我看到树冠之间的木台上浮空悬着一个长发溪涧般披下的青年。青年阖目盘膝,似在定中,两截白眉格外突兀扎眼。
树冠伸向天空。这天空也不是寻常天幕,而是真空,其中有无数光环周匝、陀螺旋转的天球。树的枝条伸展到真空已非脱离形骸,纯是束束光芒,把这无数天球连成网络。它们整体就像齿轮那样转动,隐隐有我无法领会的真言从真空中传下。
“殷元元能采药,领悟丹方也快,但控火候不好,又没耐性。颜缘说你精擅炉火转运,又能吃苦,我要炼制一件东西,就收下你吧。”
阖目悬空的药师真人把神念传到我心里。
我看着无忧院的神奇投影,心里想真人是我自视太高,所以示现了种种异象要让我心服。但又有一种不安情绪:我从小没入过学,都是娘亲传授,只有王师傅短暂教过我些武道御气术。如今真要跟定一个师尊,听人耳提命面,日夜教训,又有一种拘束不自由的感觉。
树间殷元元对着十指,口中不知道嘀咕什么碎碎念。
“药师真人,我有自己的道,还见证了许多真人斗法。如和你的道有违背的地方,修行南辕北辙,怕闹得我们都不开心。”
我犹豫了半晌,还是说出来。还没入学就这样质疑师尊的弟子,是否会被逐出门?但如说不清,终究是妨碍了日后求道。
“你要求道,我比你离道更近。”药师真人道。
天球隆隆转动,真空中逐渐浮现一枚火球,居于众天球之心,药师真人的天顶之上。
“喂喂,原剑空,造化鸿钧的掌炉目前是我师尊呢。”殷元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