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依然是屏风,浑然感应不到背后有什么异样,我也想不通三十几个人如何挤入方寸之地。
我满意地放下心来,也闪入屏风后。屏风后原来有一个货栈大小,四面上下都有灵符念头幻化的白壁——在屏风后大声议论,屏风外的人也无法听到。正对县衙厅堂正面的墙,也就是屏风一面,浑如玻璃。我们透过这面玻璃墙能看清进入县衙的剑宗门人。
两人都戴乌帽、服锦衣。高大者卧蚕眉,背负一个剑匣;清秀者面如冠玉,腰间佩一把三尺青锋剑。
——恩。都是我的熟人:蚕眉者是钟大俊,佩三尺青锋剑的是秦霄。其余三个林真人的弟子大概还在养伤,派到东翼来的使者是两个完好的。
“剑宗门人钟大俊、秦霄见过燕院主。三面混战,音讯不通。林真人今日心血来潮,卜知我宗玄鹤脉主已经陨落于妖邪,派遣我们来过问下燕院主。看来您已经攻克黄鹤县城,安坐在城中。我们心中欣慰,只是想问可有其他剑宗弟子生还?玄鹤脉主的法体何在?”
钟大俊的言语没有起伏波动,但我听得一点也不舒服,味道怪怪的。
红衣少女向屏风后众人咬牙切齿地大骂钟大俊人面兽心,敢拿林道鸣的凤凰十二律挖她肠子。昆仑众人摩拳擦掌,纷纷表示日后要找个僻静所在结果这畜生。
(“好了,你们就声援下我可以了。钟是道胎金丹,给你们练半甲子,也是打不过他的。我准备自己练到道胎金丹后找回他场子,不出三年,我要他好看。”)
红衣少女啐道。
“妖邪在十六日白昼间突袭了攻打此城的玄鹤子,他的门人也无一幸免,一点音信也没有传出。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仓促和两头元婴妖兽-交战,自己的门人也折去十余。你们在城头和县衙见到的门人都是劫余残剩了。唉。”
燕采霞沉痛地向钟大俊叹息道,
“一妖兽被我斩杀,一妖兽被我禁锢。妖族东翼的攻势被我止住,我也真元大耗,我们龙虎宗人也无力再战,我们能力的极限就是守住此城了。”
“那玄鹤脉主的法体燕院主就是夺不回来了咯?”
秦霄清亮的声音响起,声音中大有斥责之意
——在我印象里秦霄对剑宗的师友十分礼貌恭敬,没想到对别宗的长老倒不假辞令。——当然,我也不是讲礼貌的人,可绝对不是他这套两面派作风。莫非?这小子在小树林一战被我们刺激太深,居然转了性子了?
“我们龙虎宗自顾尚且不暇,对夺回玄鹤脉主的法体更是爱莫能助。令师尊神通广大,你还是要回禀林真人请他亲自出手。”
燕院主拍了下案。
秦霄噤声不语。
——我暗自想我们能把元婴妖兽炼器炼药,剑宗的玄鹤脉主多半也会被妖邪制成血丹法器,怎么能找回来?不知道他的无漏金身是不是也值五十库丹药?(罪过。罪过。身为宗门弟子我不该有这想法,不小心被柳子越污染了。都怪他去。)
钟大俊干笑了一声,
“我们自然会把燕院主的态度回禀林真人。师尊在我们来前吩咐,如果燕院主不利,就接应您退回夜郎城去;如果燕院主在郊野和妖邪相持,就视情况助您一臂之力或者撤退。现在是第三种情况,也是师尊认为最不可能的一种:您在败军之余,还能拔下敌方城池。——钟某敢问一句:几日前暴起伤害宗门师友的原剑空等,是不是托庇在您之下?——我方才入城,看到罩住城池的是昆仑两仪阵法,而不是龙虎往常的河洛阵法。”
——百密一疏。
我捏紧拳头。阵法上的符文不能抹掉,灵气的导引布置不能一时改易。
(“要杀了他吗?这个人也很强,打起来很有意思吧。”)公孙嘻嘻笑着问我。
我摇首。
(“暂缓。”)
“天下厉害的阵法不在少数。两仪阵法是昆仑交换给我们龙虎,我认为合适这座城池的风水,就应地制宜采用此阵,不足为奇。至于原剑空,上次我和他见面还是九月七日的凤栖阁上。现在他去了哪里,我怎么知道?上官师侄,你和琳公主素来交好,他们和你有联系吗?”
燕采霞问青衣少女。
翩翩一脸茫然地回答,
“钟师兄,我也不知道他们下落。你们不要陷害原师弟——我父亲不会在宗门会议上与剑宗善罢甘休的。”
钟大俊哼了一声。
我心中一动,把自己想的逐客辞用神念传递给燕院主,
(“钟大俊,你可以滚了。回去转告林真人:正因为他强行杀夜郎城主夺城,所以宗门被迫分出一半的力量日夜戒备瘴林诸雄,才导致征伐云梦的进程缓慢,前线高手兵力不足——玄鹤脉主的死他有大半责任。”)
燕院主好气好笑地摇头,把我的辞令改的略微文雅,向钟大俊下了逐客令。
“燕院主的高见,我会如实禀告师尊,一字不差。”
钟大俊冷冷回答,然后转对秦霄说,
“秦霄,你留在此处协助龙虎门人。如有情况,你负责及时和我联系。”
他从剑匣取一柄剑与秦霄,怀疑的眼神扫过我们的屏风。这柄剑我觑着眼熟:剑色黛青,上镶尾箕两宿星辰,隐隐有龙吟传出——正是当日让我和琳公主几乎陷入绝境的凤凰十二律之一,元婴者的绝品神剑。
“有师尊亲手祭炼的这柄姑洗剑自保,你足可在任何情况下脱身。料想,燕院主也不会欺负金丹小辈。哈哈。”
“我自然不会欺负金丹小辈。”燕采霞道。
钟大俊大笑,飞驰出城。
——我明白燕采霞话里的意思——他承诺不会对秦霄出手,那就要我们亲自排除这枚监视扫云团的背上芒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