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虽然是江南东路路治,但距离临安和扬州不远。
对于建康府诸多官吏而言,建康府的尴尬地位也不是坏事,头顶上虽然有一堆的宣抚使、制置使、安抚使、招抚使、招讨使、镇抚使之流指手画脚,但因距离临安过近,毕竟还容易上达天听,是以倒是个仕途升迁的好地方。
建康府治坐落在秦淮之北,离文庙不远。
布局十分工整,总体呈长方形分布,最中间的是设厅,前面是戒石厅,右边是清心堂,南面是仪门,由左右修廊相连。
清心堂之后是忠实不欺堂,其堂名的意义是告诫一府长官,不可欺上瞒下。
忠实不欺堂后是静得堂,左边是玉麟堂,再左是锦绣堂,锦绣堂的上方则是忠勤楼,忠勤楼是府治大佬们办公的场所。
忠实不欺堂右边则是西厅,则是各种政务办公场所。
李汝鱼进得府治。
左剑右刀,穿的官服不是大令官服,而是北镇抚司的百户官服,暖黄打底,白色缝边,红色飞鱼竟有几分蟒蛇霸气,再绣如水浪的青色走云。
北镇抚司的煞气油然而生。
此前也曾闹过笑话,北镇抚司初建时,赵信着了飞鱼服,被老相公柳正清看见,参了他一个僭越罪名,说你一个三四品官员,何敢穿蟒服?
倒也不怪柳正清老眼昏花,确实有些难以分辨,飞鱼,本就类蟒。
好在并非所有飞鱼服皆如此。
有门子前去通报,李汝鱼一路走入府治,直接前往忠勤楼——作为建康府最大的县令,按说一般是由府治大佬权兼,李汝鱼单任,自然是有点小资格的。
有奴仆捧茶。
茶是好茶,人却未必是好人,水半开不开,泡茶差了些火候。
显然是有意为之。
李汝鱼没有在意细节的刁难,只是不咸不淡的看了一眼那奴仆,叹了口气,说你能活着真不容易,也不怪你,盛世狗皆如是。
旋即忽然有些黯然。
盛世狗终究能小幸福的活着,乱世人呢?
乱世人不如狗。
盛世多年,天下百姓安居乐业,当惜啊……可惜这天下,无数人为一己私利,欲要将女帝打造的盛世推向乱世。
李汝鱼心中憋了一口气。
我愿为女帝安四方!
不为女帝,只为天下,也为了心中的那个豆蔻小萝莉。
等了很久。
久到一些官吏都开始点卯下班,无数官吏离开时,都眼神奇怪的看着李汝鱼,怜悯居多——初到建康任职,便被知府晾了一下午,鬼都知道他日子难过。
不过有远见的人可不会这么认为。
这是女帝和王琨在建康的一次交锋。
韩知府代表王琨。
李汝鱼代表女帝。
谁胜谁负还没见分晓,也许今日李汝鱼受辱,他日便会强势崛起。
建康知府韩某人姗姗出现。
韩知府的大名就是“某人”,出身将门,其祖上出了位人杰,辅助兵神岳精忠收复了半壁山河,也是当年功高盖主的主要武将之一。
韩某人师从相公王琨,科举中第后出仕地方,一路青云,如今已是建康知府,再累积些政绩,大概便要进入临安三省六部等中枢任职。
前途一片耀眼。
这位相公高徒身着知府官袍,神态倨傲的来到忠勤楼大厅,看了一眼李汝鱼,皮笑肉不笑的道了句:“李县令久等了。”
连说句本府公事繁忙的堂面话都省了。
李汝鱼长身而起。
盯着这位意气风华的仕途新贵,回怼了过去,“韩知府也久等了。”
我在等,你何尝不是在等。
韩某人扯了扯脸皮,养气功夫不算好,略有怒意,“那李县令继续等罢!”
也有些头疼。
这个少年真心没有少年的青涩,成熟稳重得不像话,真心怀疑他就是异人——好吧,实际上当今天下,大多知晓李汝鱼事迹的人,都把这个少年当异人看待。
没有我这个知府点头,你在上元县办什么事能顺手,黄宝衣和房十三敢无视我韩某人全力辅助于你?除非这两货不想在建康混下去了。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实际上韩某人确实很不喜欢李汝鱼,毕竟在他看来,大凉的天下就该交给太子赵愭,而不是一直由女帝把持朝政。
连带着的,自然也不喜欢李汝鱼。
李汝鱼明白这其中的曲折,知道韩某人是在用公职威胁自己,却很是云淡风轻的道了句,说完转身就走。
等了这么久,已经不是找你报道了,而只是想告诉你,我李汝鱼在建康,不会仰你鼻息。
建康知府又怎样?
在我李汝鱼眼里,天下除了女帝,没人能让我低头……然而就是女帝,也是同道者之情,而非君臣之礼。
不知道为什么,李汝鱼对女帝就是生出君王之礼来,似乎还从没下跪过。
当然,也有人能让李汝鱼低头。
谢家晚溪。
还有夫子,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少年那句话很平淡,却让韩某人气得长眉倒竖。
少年说,我何须等。
说完话的少年扬长而去,竟然没将自己这个封疆大吏放在眼里,简直忍无可忍!
韩某人冷笑连连,我倒要叫你知晓,作为地方父母官,若是政令不通是何等难受,若是得不到本地士族支持,又将是何等的孤立无援!
少年离去后,韩某人逐渐冷静下来,旋即出了一身冷汗。
少年是故意的。
而且李汝鱼知道自己的恩师是王琨,所以他今日来,就没奢望自己会善待他。
李汝鱼在建康的目的是寻找那位有可能是圣贤的异人,然后为女帝所用,而自己也在找这位异人,找到他为己所用,只不曾想还是被恩师知晓了。
在李汝鱼赶到建康之前,恩师王琨的飞鸽传书已经到了。
但自己作为一府知府都找不到,你李汝鱼能找到?
至于北镇抚司南卫四所,已形同虚设。
倒要看看你李汝鱼在建康叫天不灵叫地不应的窘态,倒要叫你知晓,这大凉天下不仅是女帝说了算,还有相公和士族!
李汝鱼,你会后悔来建康!
这里,将是你仕途的坟场,我韩某人要叫天下人知晓,大凉终究是太子赵愭的!
韩某人笑了。
只是怎么笑,都难以压抑住浑身的冷汗。
少年的那句话,像针一样插进了韩某人的心里,他为什么不等?
底气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