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超级漩涡,正停驻在无垠的海洋中,所有的楼船都没有任何动作,修长的船桨倾入水中,战舰上成千上万的带甲之士也都披坚执锐、不动如山地凝望着前方。
整个画面显得很诡异,若不是海浪偶尔将战舰带起一个波动的起伏,简直要令我以为这是一幅静止的图画了。
我的目光落在旗舰上,望见徐巿一手扶着女墙,面色苍白地立在甲板上,看起来很虚弱。
但是他望向前方的眼神却显得格外坚毅,神光熠熠的瞳孔中仿佛藏着一头猛虎。
徐巿的身后,那名秦将缓缓展开一副诏书模样的竹简,正朗声对着前方宣召。
他的声音洪亮清澈,带着一种金铁交鸣般的厚重磁性,可他念的太快了,我完全来不及分辨他说的内容。
但有一点——我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杀气!
我有一种隐约的感觉,他宣布的诏书绝不是代表封赏或者颁布法律的制令,而是类似于宣战诏的东西,那种代表着煌煌大秦,势要将敌国踏平的杀气,从他的语气中毕露无遗。
画面没有拉远,我不知道那名秦将正在对什么东西宣战,但我还是不禁疑惑起来——
他们不是已经击败了一支神秘的舰队了吗,连那在海中纵横无敌的巨兽也被秦军绞杀,还有什么东西值得雄武剽悍的秦军如临大敌吗?
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的声音,不停回荡在天地之间,那名秦将每念完一段,眼中的杀气就浓厚一分,而四周的楼船静穆无声中潜藏的杀意,也跟着节节高涨起来。
终于,那名秦将念完了最后一个字,而我也终于听清楚了他的最后一句话:
“化外之民,身死族灭!”
化外之民?我的脑中刚刚升起一个念头,却发现秦军已经动了,那沉寂的战争机器一瞬间就运作了起来!
秦军的战争机器一瞬间开动起来,海浪被宽阔的舰首重重破开,激起翻涌的波涛,锐利的战阵向着前方冲刺。
铺天盖地的弩箭如雨如林,向着舰队的前方攒射而去,破空的呼啸声不绝于耳,箭簇上包裹的火油在极速的摩擦中猛烈燃烧起来,火光漫天织出一张巨网!
天幕中的画面极速拉远,陡然显现出一种壮阔如史诗般的美感。
而前方——我的瞳孔重重一缩——那座海岛,祖洲!
祖洲!他们已经来到了祖洲!
他们即将要进攻祖洲!
苍茫雄浑的号角声再一次响起,秦军的舰队劈波斩浪,兵锋直指那一片蛮荒原始的土地。
反观祖洲之上,一道宏伟连绵、宽阔高大的,无数条石垒成的建筑,好似万仞绝壁般将整座海岛包围起来——
天哪,那就是我们被逼上祖洲的时候,撞上的悬崖绝壁吗?
直到这一刻,我才醒悟过来,原来那不是悬崖,那是一道城墙!城墙!
而那条蜿蜒的城墙上,遍布着密密麻麻的黑影,那些曾被秦军击败的黑袍人高声嚎叫着,从四面八方涌上海滩,锋芒毕露的弯刀在阳光折射下,泛起犀利而冰冷的光芒!
哧哧哧!
火舌铺天盖地而来,转眼间笼盖四野,绵延浩荡的火势在祖洲上激起一股炽烈的热浪,赤焰冲天而起,向着那些黑衣人席卷而去。
几乎是同时,猎猎的玄色战旗,已经插上了祖洲的土地!
画面似乎是从天空俯瞰,我只看见两道黑色的巨浪重重撞击在一起,随后便是异常惨烈的厮杀!
秦军的强弓劲弩在百步之外带起一蓬蓬炸开的血浪,黑袍人的弯刀在近处用鲜血洗净锋利的弯刀,两道黑色的浪潮短兵相接的一瞬间,无数炸开的血花就已经浸染在每一寸空间……
但这一次,不再是鏖战了。
这简直是一场**的屠杀,黑袍人看似一往无前的战阵,在秦军势如破竹的攻势面前,几乎只坚持了十几分钟,就彻底崩溃。
在那个时代,曾经横扫六国,北击匈奴,南攻蛮族,涤荡四海而无一敌手的秦军,在六合八荒之内,四方环宇之中,无可匹敌!
不知过了多久,喊杀声渐渐弱了下去。
我看见天幕中那恢弘的城墙上每一寸石缝,都沁润着颜色妖诡的血液,无数黑袍人好似割麦般全数伏尸在地。
画面渐渐拉远,巍峨的楼船战阵绵延开去,在海上将祖洲封锁住。
而海岸之上,一道黑色浪潮好似箭簇,越过染满血色的城墙,杀入祖洲中心的那座石塔之中。
但就在我想要看得更加清晰的时候,天幕中那好似双神灵俯瞰般的画面,此刻却极速拉高,飘向浩瀚莫测的天宇。
原本宏大的影像,在这一刻好似水面激起的波纹一样晃动起来,秦军攻入祖洲的无数细节立刻支离破碎,那穿越千年的战争场景正不可遏制地消弭在空中。
我最后看到的画面,
是从天幕中俯瞰的祖洲,
它呈现出一种幽深而诡异的气质,
看上去就好像一只纯黑色的眼睛,
夹杂着无尽的血腥与怨毒,
正冷冰冰地注视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