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染井吉野

，随即开口，“不要迟疑，立刻给大阪地区的干部下达必杀令，同时督促其他友谊帮会出力，尽早在最短的时间内清理掉，不要给他们反扑的机会。”

    “反扑？”

    寺田刃忽然提高了音量，尽量克制的声音里犹自带着某种愤怒，他微微侧头，光洁的脑袋在幽暗的光影里泛着某种光泽。

    “您应该很清楚，这属于内部纷争，一旦对方走投无路，就会启动‘天罚’程序。火星再小，也有可能燎原。”

    “天罚啊……三山组——不，整个日本恐怕已经有百年没有人敢启动天罚了吧？你说的对，火星再小，也要及时扑灭。但长明的能力你知道，能杀死他，那个叫木下樱的女人恐怕也是一个倾奇者。对付倾奇者，普通的力量是很微弱的。”

    石川忽然淡淡笑了一笑，俊美的五官显得妩媚起来，他苍白细长的手指扶了扶眼镜，“您忘了，大阪城里还有一位倾奇者。当年受您的照顾，才有今天的地位。拜托那个人的话，事情就会非常简单了。”

    寺田刃看着窗外密密麻麻的高楼和街道，从玻璃上倒影出的那双黑瞳里，释放出残忍的杀意。

    大阪。中央区。大阪城公园。

    春寒料峭的早春细雨中，大阪城公园不像往日一般游人如织，显得极为静寂。而这份静寂似乎又让那座矗立在护城河内，用无数巨石堆彻起来的战国古城多了一份侘寂之美。

    西之丸庭园内，大片的染井吉野樱开的正好。这种樱花在初时绽放会呈现淡红色，而往后则会逐渐转白，此刻淡红色的樱花像是一片血之海洋，包围了整个庭院。

    雨，还在淅沥地下着，两把黑色布伞像是两只乌贼在樱海中缓缓游弋。大阪警署犯罪科的木村修一，正跟在一个中年男子身后，眉眼间透出丝丝狡黠。

    “这是我事先叫人安在五本宫内的针眼摄像头拍下来的，但，你怎么会知道我有这个？”

    木村修一还是没能忍住好奇，开口问道。那中年男人合上便携式DV，一扭头，刚好可以看到庭院外高高耸立的天守阁，像是君王一样俯瞰着大阪。而在中年男人脑海中萦绕的，始终是录像里的一些诡异画面。譬如，那些子弹为什么会消失在那个陌生少年的手掌中，譬如，为什么寺田长明会在掐住那个少年的脖子之后惊慌失措？

    “我认识你不是一天两天了，你的龌龊我比谁都清楚。”

    中年男人回过头来，扫了木村修一一眼。板寸头，国字脸，显得十分刚毅，浓眉大眼，皮肤微黑。身材不高，藏在黑色轻便浴衣下的身型，极为魁梧敦实。

    “嘿嘿。”

    木村修一似乎是为了掩饰尴尬，又似乎十分享受“龌龊”这两个字，“花神会长夸奖了……但你真的要对东陵会动手？那个木下樱还有佐藤可不简单，敢杀死寺田长明，说明他们已经豁出去了。”

    中年男人并不回答他，而是忽然停下脚步，抬头看着眼前一株淡红色的樱花。他粗粝的手指极为温柔地抹去那片樱花上的雨水，然后慢慢靠近，似乎是在闻花的味道。

    “我记得从前有一个说法，说樱花本来是白的，但因为树下埋藏了太多的死人，所以就渐渐变成了红色。其实樱花本来就是红的，它生来就是为了死亡的那一刻。”

    他顿了一顿，指尖轻点，那瓣樱花便立刻从枝头凋零下来，他打着伞，继续朝前走，“寺田刃是我的恩人，或许十年前我在那场大火里苟活下来，就是为了要报恩，而现在，是时候了。木村，我知道你心里憎恨着我们这一类人，觉得我们都是阴暗坑脏的老鼠，应该灭绝。但正像光鲜的这座城市，那些坑脏的活总需要有人去做。知道那个少年的来历么？”

    他话锋一转，走过成片的樱花树，朝着转角的主道上走过去。木村正在为刚才他的话有些愣神，迟疑了一下立刻跟了上去。

    “暂时还没有查到。那个少年大约是半个月前就忽然出现在木下樱身边的，几乎没有任何征兆。但有一点我做过调查，那就是少年出现的之前两天，木下樱是不在大阪的。”

    “那她在那里？”

    “我又不是神！”

    木村耸耸肩，这个鬼天气也只有这个疯子才会来赏樱吧？两人正一前一后说着话，一道瘦削的黑影忽然从主道拐了过来。

    黑色的轻便一次性雨衣，走路的脚步很轻，与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木村被那人的一双黑瞳吓了一跳。他从来没有看到过有人的眼睛可以那么黑，像是地狱一般。

    “走吧走吧，雨下大了，天也要完全黑下来了，我就搞不懂为什么每年的今天，你都要来这里赏樱，染井吉野哪里不都有么？”

    木村抱怨着，催促着身前的男子快走，然而他却发现，这位大阪地区赫赫有名的花神会会长，竟然有些失神地看着那位从身边走过的陌生男子。

    “怎么了，熟人？”

    木村又问。

    男子摇摇头，神色有些迷茫，嘴里碎碎念着，“不可能吧……一定是我多想了，不可能的……”

    “什么不可能？”

    就在两人刚刚拐出这片樱花海的同时，那位身披黑色雨衣的陌生人微微侧身，湿漉漉的脸上也透出些许迷茫。他走到第九排第六株染井吉野下，双掌连击两次，然后合十。

    雨势渐猛，他瘦削的身影逐渐被黑暗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