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该如此来利用。
她只是有点生气。
她不知卫飞卿为何要与段须眉在一起。她太了解他,一眼看出卫飞卿执意跟随绝非只为了梅莱禾之事。
而段须眉那个人委实太过危险了。
贺修筠只觉站在那人身边都有时刻被他浑身气息伤到的可能。
以及,她可能还有点吃醋。
她本以为卫飞卿就算不理会贺春秋传信,见到她的书信与担心,也必然会想法子与她见上一面。
然而卫飞卿就回了她那么几个字,就那样大大咧咧跟着一个随时可能要他命的人走了。
他竟一点不担心她!也不理会她对他的担心!
是以她就那样做了。
是以她就见到此时卫飞卿看似无奈、看似苦笑、实则一瞬间当真生了气的脸。
贺修筠便也出离生气了,气得一把掀掉头上帽子,再懒得替他掩藏身份,怒道:“卫飞卿,你还不过来!”
卫飞卿睨他一眼,一副“你太任性太愚蠢我懒得和你多说”的模样,复又转头看着段须眉,专注得仿佛场间这么多人就只有一个段须眉值得他在意。
贺修筠气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当下要上前去拽他,却被谢郁一把抓住了胳膊,回头见谢郁微不可见向她摇了摇头。
先前便说过,见过梅莱禾、卫飞卿、贺修筠三个人的少,但此间数百位武林高手,不乏在贺春秋身边见过梅莱禾之人,其中更有百位早在东方家之时便亲眼见过贺修筠,这时左看看右看看,俱都一头雾水模样,半晌有人小心翼翼问道:“梅大侠与卫公子这是率先便攻入杀人魔窟腹地来了?”
另有一人叫道:“想必便是梅大侠与卫公子不顾危险替咱们引路,多谢二位!两位这就请回来吧,有咱们这许多人在此,谅他关山月再厉害也不敢对二位如何!”
这理由并非就当真这么无懈可击,只是所有人都在下意识为梅莱禾与卫飞卿找借口。只因他二人是清心小筑之人,清心小筑的人,不该与关雎这等杀人窟沾上任何关系。
哪怕梅莱禾早在徐离山庄事发时已伤到清心小筑颜面。
但武林中人与其说相信,不如说都在等他、等贺春秋出面给出一个最将有力的解释还击那番传言。
清心小筑与登楼是如今武林的两座丰碑。
暂时无人能承受这两座丰碑垮塌的后果。
所有人都会帮忙维系。
是以他们答应暂且瞒下关雎之事。
是以他们转瞬之间就替梅莱禾与卫飞卿想好了漂亮得不得了的借口。
只需要他们,承情就好。
官叔度与司徒跋二人与卫飞卿今日初识,与梅莱禾更有旧仇,原就不解段须眉回来身边为何会跟着这两人,这时听到这些言语反倒解了心中疑惑,当下似笑非笑看着梅莱禾与卫飞卿二人,看似毫无动静,实则已准备好在两人有任何动作时上前一击击杀。
他们两人此时已解了绕青丝之毒,固然旧伤未愈,却已有击杀天下任何人的堂堂自信。
他们已选择性忽略了梅莱禾与杜若母女先前那一番对话以及片刻前梅谢二人对峙。
说到底,他们很受不了两个人竟然同时被一个人打败,更不得不像丧家犬一样逃走,他们非得杀了这个人才能解决心里头那点不痛快。
偏偏这两个人都还拖拉着不肯去承那份情,不肯给他们机会。
梅莱禾仍与杜若一左一右剑指谢郁,神色冰冷,不言不动。
卫飞卿仍然只看着段须眉。
段须眉懂他的意思。
也只有段须眉懂他的意思。
他看似在问他如何是好,实则是让他选择。
不是选择信或不信。
不管他与梅莱禾是否有意,这个大麻烦确实由他们引过来,这就是唯一的事实。
所以他让他选的是,一刀劈了他出气,又或者联手解决这麻烦。
当然他毫不怀疑,他若当真一刀劈向他,他必然要逃得比兔子还快。
但段须眉竟不觉生气。
他今日已生了够多的气,伤了太多的神,回忆了太多压根儿不想回忆的事。
他现在只想痛痛快快做一件事。
他一向顺心而为。不,是任意妄为。
是以他冷冷对卫飞卿道:“贺家少主,你完蛋了。”
是呀,贺家少主完蛋了。
卫飞卿一想到今日所做的事将会给清心小筑带来怎样的麻烦,而事后他又将迎接贺春秋何等的雷霆之怒,只觉脑仁儿现下就已经开始发疼了。
但……他还年轻啊,他可是初出茅庐的什么都不懂的江湖新人,合该他任性妄为!
卫飞卿微微一笑,他选择抽出了腰间的刀,一刀斩向立在他正前方的贺修筠。当然,就算瞎子只听风声也能听出他这一刀必然是要斩偏了,从她身边掠过时他用只有她一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乖乖当你的路人,不许受伤,不用管我。”
他大可以顺着自己心思想作甚就作甚,但贺修筠不行。
她以后要嫁人的,她要嫁的人是武林中第一等的名门侠少。
她就只好与之匹配,当个循规蹈矩的贺小姐了。
梅莱禾呢?
梅莱禾的选择是将那剑尖直直往前一送:“多谢你,谢少主,替我免去后顾之忧。”
他从关雎走出来,每一步都顶着巨大的内疚。
但谢郁让他知晓关雎之祸原本就是由他带来。
他并不会因此就对清心小筑以及贺春秋少愧疚一点。
但至少,他可以毫无顾忌与杜若联这一次手、共这一双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