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吴蔚让毕克明上去,庞国栋松了口气,抹了抹汗,离开了车头处。
大约两三分钟以后,毕克明出现在车门口,对庞国栋说道,“乱弹琴!你先回去吧!”
庞国栋哑然,他何尝不知道今天行为失当呢。换个角度想想,留下洛文海的方法多的是,随便一种也比直接拦在车头前要强得多。垂头丧气的庞国栋只好躲到了一边,后面跟着的县里大大小小的领导们,鄙视他的有,同情他的有,担心他的也有。种种复杂的目光落在他那肥胖的身躯上,他不敢直视自己的下属,今天他的脸算是丢尽了。
考斯特车身后留下一路烟尘,上了高速后不知去了哪里。
“他姥姥的!廖书记,马上查清楚,省领导在这里都了解到了什么情况!看看有没有诬蔑咱们的。查不清楚,老子撸了你!”庞国栋冲着站在身后的紫墟镇党委廖书记怒声喊道。
“是,是,是……庞书记,您到镇上落个脚吧,我想把镇上的一些工作情况向您汇报一下。”廖书记也不敢笑,一脸沉痛地说道。
“汇报,汇报个屁!老子头上这帽子,快要被摩挲掉了!走,回去!”庞国栋不耐烦地挥挥手,肥大的身躯钻进了车里,一溜烟扬长而去。
村里看热闹的老百姓站在不远处,不时发出窃笑声,看到庞国栋费劲地钻进车里,在场的老百姓发出一阵哄笑。
“散了散了,该干啥干啥去。”镇里一个年轻的干部冲着人群挥了挥手,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考斯特里,毕克明正坐在洛文海的对面,毕恭毕敬地听着洛文海讲话,“克明同志,我说到的通过走访得来的这些问题,你们也想些办法。随时经济的发展,农村各种各样的情况都已经出现,有的已经很严重了。咱们光注重土地的荒漠化还不行,农村教育、农村文化的‘荒漠化’更是触目惊心。咱们这些当领导的,关注的不应该仅仅是GDP、财政收入、固定资产投资、工业增加值等等这些个数字,更要关心群众是不是幸福,是不是开心,是不是快乐。
“刚才我在走访过程中,听一些人反映,农村孩子虽然能够保证九年制义务教育,但学前教育却远远跟不上。现在,哪个村也没有幼儿园,那些孩子都是靠隔代人带大。现在,谁家的孩子也不多,隔代人带孩子,容易娇生惯养,而且他们根本不懂什么早教,这些孩子,已经在起点上输了。回去以后,省里会筹备一个全省的教育工作会,所有的资金投入和师资力量,都要向农村倾斜!
“克明,刘北口是咱们省经济比较落后的一个市,这几年你们也付出了很大的努力,但说真话,成效并不大。我说这话的意思,并不是说让你们找些短平快的项目来上,而是要做好打基础、利长远的工作。多到基层走走,多听听老百姓说什么、要什么、想什么,咱们的工作就能做好一半了。刚才有位同志说,‘农村真穷,农村真苦,农村真没前途’,我听了深受震撼。这些年,咱们忽略了农村兄弟的感受,农村被有些领导给刻意边缘化了。
“还有我们的基层干部,不管是乡里的,还是村里的,有不少人都抱怨他们素质低,其实换位想想,他们的工资都不高,眼下也没有办法改变他们的现状,怎么办?也得想个办法。有村干部说,他们一年辛苦到头儿才挣三四千块钱,虽然他们不是体制内的人,可他们得养家糊口是不是?村里人对他们不满,觉得他们是村里的干部,不能忙着自己发家致富,可如果他们都不能发家致富,又怎么能带领百姓致富?这是一个两难的命题,家骥,你们得想办法好好解决……”
车厢里,只有洛文海一个人的声音在回荡。吴蔚看着洛文海,他的头发上、鞋子上沾了些许灰尘,衣服也不像刚来时那么整齐了。白色衬衫的领子上,泛出一圈淡淡的黑灰。
听着他沉有力的声音,吴蔚心里泛起一股暖意,如果换作是他,上位已久,是不是还有勇气坐到村口的一块石头上?
“洛书记,还是到市委坐一会儿吧。在市政府招待所用些便餐,然后休息一会儿,再到各县去转?”毕克明借这个机会,又汇报了刘北口市这些年在现代农业发展、基层组织建设和教育方面采取的一些措施,最后说道。
洛文海沉吟半晌,到了刘北口,毕克明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知道了,亲自跑来迎接,虽然他作为上级,拒绝的话毕克明丝毫没有办法,但显得有些不尽人情,密切联系群众的同时,也得密切联系下级。
“好吧。这都快十二点了,中午就找个地方随便吃点吧,晚上再到刘北口。这样能多走几个地方。”见洛文海答应下来,毕克明总算长出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