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不愧是一胞所生的亲姐妹,无论是张宁还是张素素,显然都不是惯于忍气吞声的女子,唔,着实不好相与。
而陈蓦显然没有注意到张宁与张素素这一对姐妹正在暗中斗法,正在向帐内的部将讲述着他对于眼下战况的看法,毕竟颜良虽死,然而袁绍的百万大军即将抵达白马,而一旦袁绍赶到,无疑意味着白马便要失守,想想也是,白马渡口两万曹兵,即便加张素素五万青州兵,那也不过七、八万士卒,如何与袁绍百万大军相抗衡?
陈蓦眼下唯一的希望的,便是曹操能在袁绍抵达之前赶到白马,这样一来,白马就有了大约十五万的兵力,虽说在兵力依然要远远逊色袁绍,但是至少能够做到一些基本的防守事项,并且可以大大缓轻兵力左调右补的窘迫局面。
但遗憾的是,就在次日,袁绍便已抵达了黄河北岸,当然了,随行的只有其侄子高干以及其麾下七、八万兵马,至于其他将领,大多距离此地还有一两日的路程,其中包括将高览、大将吕威璜、吕旷、吕翔、韩猛、韩莒子、淳于琼、何茂、辛明、苏由、韩荀、公孙犊、袁春卿、徐勋、焦触、韩衍、张南、夏昭等数十位将领以及其麾下数十万大军。
而至于袁绍何以会抛下自己麾下大将与众多兵马,前行赶来黄河沿岸,无非是因为他接到了将颜良被斩的消息。
“逢纪,出兵之前,我如何嘱咐你的?”
坐在黄河北岸袁军大营帅帐主位,袁绍一脸寒色地瞪着逢纪,沉声问道。
听着那不善的口气,逢纪心中暗叫不妙,连忙从席中起身,几步来到帐篷中央,朝着袁绍大拜于地,战战兢兢地说道,“启禀主公,在下曾多次提醒颜将军,奈何颜将军不从,执意要身赴险地、强攻白马,在下又能如何?”
“又能如何?好一个又能如何!”袁绍闻言重重一拍身亲桌案,怒声说道,“其为将,你乃参军,乃奉我之命督辖于他,倘若你不允他出营,他又岂敢抗令?”
逢纪听罢心中一惊,抬起头正要说些什么,却见随从袁绍而来的谋士郭图暗中朝着他微微摇了摇头作为示意,心中顿时明悟,磕头于地,直言认罪。
“在下失职,望主公重处!”
也难怪,倘若在此时再说颜良的不是,除了有拿死人开脱之嫌外,更是好比打了袁绍一记耳光,毕竟颜良出兵前,袁绍曾放出豪言,认为只要颜良出马,曹军势必是望风鼠窜,而如今,曹军非但没有望风鼠窜,更是斩杀了袁绍所寄托重望的颜良,这着实让袁绍有些下不来台面。
正因为如此,袁绍才将此次失利的责任推给了逢纪,因为他要向人证明,并不是他袁绍的眼光不行,而是有人从中坏事,因而才有了这次失利,也正是因为如此,与逢纪一向交好的郭图才会在暗中提醒逢纪,提醒他休要再推脱,免得使袁绍勃然大怒。
毕竟,袁绍说到底其实也了解颜良的为人,并且,他也不是要真的处罚逢纪,那只不过是推脱之词罢了,但是反过来说,倘若逢纪死了不认罪,使得袁绍心生真正怒意,那么,恐怕就不单单只是口头的斥责了。
不得不说,在身为主公这方面,注重自己颜面、爱惜自身羽翼的袁绍,显然要比曹操差一线,至少曹操不会这么在意自己的颜面。
“哼!”见逢纪很识趣地认罪,袁绍重重一哼,而这时,一直等待着插嘴时机的郭图坐起身拱了拱手,一脸惊讶地说道,“主公,在下还是难以相信颜良将军竟然会战败,难道曹操麾下竟还有能比颜良将军更勇武的猛将?”不得不说,郭图不愧是精于攻心的谋士,他哪里会看不出逢纪认罪后,袁绍正处在一个不知如何处罚逢纪的尴尬时期,而他这番话,显然是在替袁绍准备下台之阶。
并且,他这番话说得很是高明,首先表示了他对颜良的认定,换而言之,便是变相地恭维袁绍的眼光不差,其次,他将这件事的矛头有意无意地指向了曹操麾下那名斩杀了颜良的猛将、从而替逢纪开脱,换而言之,并不是袁绍眼光不行,也不是逢纪身为参军渎职,而是曹操麾下有一位超过颜良的猛将。
果然,郭图这一番话成功地吸引了袁绍的注意力。
“何人?何人杀我将颜良?”
见郭图用眼神连番暗示,逢纪心中醒悟,拱手说道,“启禀主公,杀颜良将军者,陈奋威也!”
“陈……陈奋威?”袁绍面色微微一惊,急声问道,“可是旧日颍川黄巾,陈蓦?”
“正是!”逢纪叩地说道,“主公倘若不信,可闻张将军,张将军曾与那陈蓦有过一番交手……”
“儁乂!”袁绍转头望向张颌,却见坐在席中的张颌点点头,抱拳沉声说道,“启禀主公,逢先生所言句句属实,那陈蓦端地不简单,那日末将趁夜混入曹营,然而即便使尽浑身解数,亦无法将其拿下……”
“什么?”袁绍闻言倒抽一口冷气,惊声问道,“连你也无法将其拿下?在夜里?”
张颌尴尬地点了点头,其实说到底,在那一晚,他曾险些将陈蓦逼到绝境,若不是张宁暗中出手,驱散了笼罩夜空的乌云,叫月光得以照射曹营、因而叫张颌失去了黑暗的助力,或许陈蓦多半要败在张颌手中,但是很遗憾的,张颌显然不清楚这件事,只是单纯地认为乌云散去仅仅是出于陈蓦的武运。
“倘若在昼日呢?”袁绍皱眉问道。
张颌想了想,抱拳说道,“倘若是在昼日,恐怕末将仅有自保之力!”
袁绍听罢长长吐了口气,望着帐顶良久,微微点了点头,喃喃说道,“此事不怪你,早年间我在雒阳任司隶校尉时,此人已名动京师,那时我率三千兵勇挨家巡查此人,却未有丝毫消息,气地我与孟德……”说到这里,袁绍的声音戛然而止。
很显然,他是想到了眼下他与幼年至交曹操两军对峙的局面。
微微叹了口气,袁绍这才注意到逢纪依然跪拜在帐下,咳嗽一声,故作严厉说道,“逢纪!”
“在!”逢纪大拜于地。
“虽此事大错不全赖你,然你身为参军,却不叫颜良提高警惕,视同渎职,从今日起,削除你参军一职,并扣你半年俸禄,命你暂时行参军事务,戴罪立功!——你可心服?”
逢纪听罢长长松了口气。
要知道削除参军一职,却行参军职务,换而言之,袁绍的处罚只不过是形式而已,至于那半年俸禄,对逢纪而言更是不痛不痒,见此,逢纪不禁暗暗有些感激郭图的先见之明。
“主公明断,在下心服口服!”
见袁绍变相地宽恕了逢纪,郭图心中也是暗暗松了口气,毕竟他与逢纪同属一派,倘若逢纪有失,单他郭图一人,又何以能与田丰、沮授相抗衡?
不得不说,袁绍麾下的朋党派系之争,要比曹操帐下寒门士子与世家士子之争更为激烈。
“起来!”
“谢主公!”
望着逢纪拱手一记大拜,随即回席就坐,袁绍坐在主位长长吐了口气,喃喃说道,“我本以为已揽尽天下豪杰,却不想……孟德那家伙啊,自幼便人缘好极,明明我与他家境相似、遭遇相似,却每每是他占得先机……只不过这一次,我不会再输了,孟德!”
说着,袁绍缓缓站了起来,回顾帐内众人,沉声喝道,“传我令,营内将士皆往山林伐木搭桥,待明后日诸路兵马、百万大军一至,齐攻白马!”
帐内文臣武将闻言站了起身,拱手抱拳。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