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慌忙起身,穿了鞋就出门。
到了陆贾氏屋中,进门便听那“笃笃”木鱼声响个不住。柳氏闻听这动静,便知陆贾氏尚做那每日功课,心中甚是不耐。只是为章雪妍一事,她自觉理亏,不敢造次,只好在明间里耐着性子等候。
这宝莲上了盅茶,便退到了一旁,垂首不言。柳氏坐了片刻,只觉间壁那念经之声不绝于耳,越发烦躁,便开口问道:“老太太今儿什么时辰念经的?怎么到了这时候还不曾念完。”宝莲笑道:“老太太今儿起的晚,故而早上太太来时,老太太没叫太太进去。这才念了半刻功夫,太太还是耐着性子多登上一等。”
柳氏闻言,心中暗骂不绝。原来依着往日陆贾氏功课时候,今日少说也还得再念上一个时辰。她午饭未吃,便即匆匆过来,岂不是要空腹等候。然而她素知这陆贾氏脾性,只好强自忍耐,在明间里枯坐等候。
这般坐了约有半个时辰,柳氏茶水空喝了两碗,腹中饥火难耐,坐不下去,霍然起身,就要言去。恰逢此时,宝荷自里面施施然出来,说道:“老太太请太太进去。”
柳氏强压住满腹火气,抬身迈步进到里间。只见陆贾氏坐在佛前一方蒲团之上,双目微闭,手持木槌,兀自敲个不住。
柳氏上前,欠身作福,又大声道:“媳妇儿给老太太请安!”
陆贾氏却置若罔闻,口中喃喃念佛,连望也不曾望她一眼。柳氏无法,只好立在一旁。半日,陆贾氏方才抬眼看了她一眼,将木槌放下。宝莲连忙上前扶她起来,她将身上衣衫一抖,向柳氏淡淡道:“你这脾气,也该改改。只是这样冒失莽撞,难怪被人捏在手心里揉搓。”
柳氏慌忙上前陪笑道:“老太太教训的是,然而媳妇儿是个直肠子,哪里有那些弯弯绕绕的,所以才吃了人算计。往后还得多蒙老太太提点,不然我被人活埋了,还在睡梦里呢。”陆贾氏看了她两眼,冷笑了一声,先不言语,只看了宝莲宝荷一眼。二婢会意,低头出去了。
陆贾氏便向柳氏厉声道:“你给我跪下!”柳氏不明所以,望着她讷讷道:“老太太……”陆贾氏将手中拐棍向地下一杵,喝道:“跪下!”柳氏无奈,虽不知这陆贾氏为何突然发难,也只好跪了。
陆贾氏便往一旁枣木圈椅上坐了,望着她一字不发。那柳氏撑不住,便问道:“老太太这是何意?媳妇儿并不知所犯何错。”陆贾氏冷笑道:“我还没审你,你倒自家先排揎上了!我且问你,章家那小贱婢所行之事,你知道多少?!你是她姨妈,总不至凡事皆不知晓。”柳氏听了这话,慌忙跪爬上前,两手扶着陆贾氏鞋,便哀声道:“老太太这可冤了我并雪妍了。昨日的事儿,老太太也知晓,雪妍既是铁了心要进来,又怎会去随那下三滥私奔?丁小三向来是媳妇的人,雪妍若指使他偷盗家中财物,他岂有不告诉媳妇的道理?!此事全是那夏氏所为,铺定了计谋,安心算计陷害我们两个。老太太可要明察,断断不要受了奸人蒙蔽!”
陆贾氏坐着不动,向她冷冷说道:“这事儿我心里自然清楚,我也知另有隐情。我同你说的,乃是章家贱人请旌表一事。这章雪妍既已是在册的节妇,如何还能够再嫁?!何况勇哥儿如今做了朝廷命官,本当谨言慎行。此事若为朝廷查出,说咱们骗娶节妇,不止那章雪妍要去坐监,连勇哥儿的官职也未必能保,丢官罢爵只怕在所难免。你是他亲生的娘,却倒上赶着坑害自己儿子?!你倒是安的什么心?!”
柳氏听她说的厉害,越发慌了神,连忙回道:“老太太且听媳妇一句,自打我那妹妹随夫上任,我们这些年唯有书信往来。他家信中并未提及女儿请旌表一事,进了京又总托媳妇替他家说亲,媳妇便当他家并没真守的意思。世间寡妇改节乃是常有的事,媳妇便也不曾细查,又觉这是亲上加亲的好事,便斗胆同老太太说了。哪里知道这底下竟有这样的事情!老太太,勇哥儿是我的亲生骨肉,我一辈子都指望在他身上了,我又怎会害我自己的儿子?”陆贾氏摇头叹息道:“你这话倒也在理,只是也未免太疏于打点。”说着,又想起一事,问道:“昨日,勇哥儿同她成事了不曾?”
柳氏垂首低声道:“迎夏把勇哥儿骗去,就走开了,后头的事儿一概不知。只是丁小三进去收拾书房时,看见床上有落红痕迹,不曾打理干净。想必、想必是成了事的。”陆贾氏默然不语,半日才道:“也罢,既是这等,没有叫人家女儿白吃亏的道理。你回去封上五十两银子,使个妥帖人送到章家,叫他们往后无事不要上门走动。”柳氏应了一声,又道:“只是家里银钱进出都在夏氏手里,媳妇手里并没有闲钱。”陆贾氏瞅了她两眼,面露嫌厌之色道:“你没钱,我这儿有,先拿了我的体己补上,落后你有了再还我就是了。”一语未尽,又道:“叫人多说些软和话,便是再多给些银子也是成的。不要激恼了人家,狗急跳墙跑到官府里告咱们骗奸节妇,那可不好收场。”
柳氏一一答应,那陆贾氏交代已毕,也没留她吃饭的意思,便打发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