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笑不已,最后在她答应他等月事过了好好补偿他之后,才转幽为喜。
不过那几日每日盯着她好似狼盯着羊的神情,让纪子期心惊不已。
期间冯雪柔亦派人送来了口信,信上只写了几个字:表嫂,我找到了,谢谢你!
收到此信的纪子期微微一笑,真心替她感到开心。
她不知道冯雪柔与曹云清之间的感情是否还有转机,但她相信,如果冯雪柔有了自己的事情,不再将全部心思放在曹云清身上,她自己定会过得开心不少。
五月二十到了,为表示对出使使臣团的重视,皇帝陛下亲自在宫门口为所有人送行,预祝他们一路顺风,马到成功!
此次前去苍月的户部官员及术师协会的术生,均是年轻一辈,资历浅,从未有瞻仰天颜的机会。
如今一见,个个激动得不能自已。心潮澎湃之余,暗暗在心中立誓,此去苍月,定不能负了陛下的信任!
唯有杜乐一人仍是闷闷不乐,在皇帝陛下离开后,伸长脖子不停朝那高高宫墙里张望。
希望能看到那个前几天晩上突然来找他,过了一晚只留下一张“不要找她”的字条,以及这几日避着他不见的,让他恨不得狠狠打一顿屁股的女人!
可惜宫墙那么高,除了城墙上的护卫,什么也看不到。
杜乐扭着脖子看了好久,直到脖子发酸,他想见的人仍是未出现时,才失望地慢慢转过了头。
在他转过头后没多久,一个身着护卫服的女子慢慢出现在了城墙上。
单从侧面看去,她英气的面容上看不到一丝情绪的起伏和波动。
只是在看到那个渐行渐远的小黑点时,终于气息重了些。
杜乐,有缘再见!
一行人五月二十出发,七月初一过了天凉,进了哈丝,又走了约两天的行程,眼看明日就要到达苍月皇宫所在地,月陵。
突然间从一旁的树林里,蹿出一群黑压压的衣衫褴褛的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
皇帝陛下派出随行的一千禁军立马拔出了手中的剑,迅速将纪子期等人围在了中央。
那群看起来像难民的人,并没有发动任何攻击,而是齐刷刷跪了下来,伏地不停高呼:“求贵人赏口粮吃!”
这一来,执剑禁军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了。
禁军首领眉头深锁,来到纪子期所在马车外,“纪使节,前方有约三百难民挡道,请纪使节指示,该如何处理?”
“知道了,秦首领,请先等会。”马车内纪子期的声音传来。
此时杜峰正在她马车内,两人一路过来,有时共乘一辆马车,有时共骑一匹马,有时一人骑马,一人乘车。
两人新婚,一人是使节,一人是大将军,而且连皇帝陛下都允许了杜大将军送纪使节来苍月,于是众人对二人将公事掺了部分私事的行为均视若无睹。
外面那群人的呼喊声那么大,纪子期与杜峰自然也都听到了。
她怨念地瞪了他一眼,整整被他弄乱的衣衫和发髻,深吸几口气,道:“唤杜安杜喜曹大人一起前来商量。”
杜峰敲了敲车窗,杜乐出现在外面,受了令去唤人。
杜安杜喜曹云清一听到外面的动静,立马下了马车,等着纪子期的传唤,杜乐一到,几人立马往纪子期的马车走去。
人多,马车空间有些小,而且天气闷热,几人便下了车。
有侍从撑起了巨大的伞,端来凳子和茶水点心,纪子期等人坐下来,开始商量现在面对的处境。
“这里离月陵不过一日的距离,这些百姓必是附近的百姓。”曹云清道。
杜安道:“我同意曹大人的说法,天气炎热,粮食根本无法存放,若不是附近百姓,没有水和粮食,支持不了两天。
不过,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如果有人在附近提供他们粮食和水,也能让他们支持。”
杜喜道:“杜安这一说,我觉得后者可能性更大。
此地离月陵近,以我黎国京城附近百姓来看,就算穷,也很少有穷到连一日三餐都吃不饱的地步,更不会一次性有这么多人聚在一起。
苍月虽不能与我黎国相提并论,但若说月陵附近百姓穷到如此地步,我却是不大相信的。呵呵。”
杜安点点头:“而且那群人行动有序,分明是有人教导过的。若是普通难民,只怕会一哄而上,抢了东西再说。
咱们虽有一千禁军,他们人数亦不少,在饥饿面前,冒死一博的行为是一定会发生的。”
杜峰道:“本将军亦觉得,这群难民,多数是受人指使!否则,他们为何会知道使臣团今日会经过此地?”
曹云清道:“莫非苍月朝中,有人反对向我黎国请求支援,而出此下策?”
杜安道:“我黎国经济在少夫人的带领下,未损害权贵一个铜板,均是由民间出资,民间推动,不少权贵光放贷收租,亦从中获了不少利。
朝廷中人若反对一项政令,无非是因为该政令所产生的利与权,与自身利益发生了冲突。
但我黎国的发展已经证明,在不损害权贵利益的前提下,亦能带动经济发展,如此便可说明与利无关;
而使臣团的作用主要是推动苍月发展,与朝廷权力搭不上半点关系,与权亦无关。”
杜喜道:“所以今日这一出,到底是何目的?背后是何人指使?是单纯的想给个下马威,还是另有他谋,暂时还不好判断。呵呵。”
纪子期点点头:“我知道了,这件事暂时先不要下定论。先说回眼前这个困境,大家有何良策?
明日即将到达月陵,咱们手中的存粮发给这些人也无谓。但,这些人收了粮便会离去吗?
倘若不离去,面对一群手无寸铁的百姓,若动手,无心不忍。若不动手,被困在此地误了行程不说,咱们也会面临弹尽粮绝的境地。”
杜喜道:“那派人去与之谈判如何?”
杜峰道:“那群人受人唆使,就算派了你去与之谈判,倘若那些人置之不理,只跪地高呼‘求贵人赏粮’,就算你有三寸不烂之舌,亦奈何不了他们。”
几人一时闭嘴,陷入沉思。
纪子期道:“所以我打算直接跟他们说清楚。”
“如何说?”几人异口同声。
“以势压人。”纪子期微笑道:“咱们此次前来,是受了苍月国皇帝的请求而来,不敢有丝毫耽搁!”
曹云清犹豫道:“纪使节是打算动手?”
“不是。”纪子期道:“先用势压住了,再来说接下来的方法,……”
杜喜呵呵道:“少夫人此法甚好,就算最后动了手,说到苍月国皇帝面前,咱们也占理。”
“我陪你去!”杜峰道。
纪子期冲着他莞尔一笑,那神情似乎在说:不是你陪谁陪?
曹云清默默别开了脸。
纪子期和杜峰走到最前面,跳上了车辕,居高临下地看着匍匐在地,状似卑微的一群人。
“我是黎国使节纪子期,此次受苍月皇帝邀请,黎国皇帝陛下委派,前来苍月,协助苍月发展。
不知各位,在此拦住我等去路,是为何事?”
“求贵人赏口粮吃!”几百人齐声,声势甚壮。
纪子期声音清浅:“我等从黎国所带来苍月之物,均是献给苍月皇帝的礼物,以示两国友好,因而唯独没有银子和粮食。
如此情形下,如何救济各位,莫非各位是想要这车上献给苍月皇帝之物吗?”
底下人面面相觑一阵,“求贵人赏口粮吃!”
“这车上献给苍月皇帝的礼物,有不少是用冰镇住的,最多撑到明日,若被阻了时辰,冰块融化,所献之物损坏,这等毁坏皇室之物的罪行,尔等担当得起吗?”
纪子期冷哼一声,厉声道:“尔等担不起!倘若消息传回黎国,我黎国皇帝陛下怪罪下来,我等亦担不起!
倘若诸位一心阻拦,休怪我黎国禁军刀剑无眼!”
低着头的一群人头依然垂着,已不再喊赏口粮吃的口号。
“纪使节,我等不过是想贵人们发发善心,能赏点银子或粮食,好让我等活下去,难道纪节使因此就要刀剑相向吗?”人群中有人出了声。
纪子期声音铿锵有力,“银子和粮食是我黎国的,诸位凭什么要求?尔等此刻挡道,是威胁,不是请求!既然是威胁,我黎国何惧之?”
人群一时无声,紧接着又齐声道:“求贵人赏口粮吃!”
但很显的,这次的声音已比上次小了许多。
“诸位若只是想要粮,在下倒有个法子!”纪子期声音缓和,“只要诸位愿意配合!”
先前出声那人又出声了,“如何配合?”
“此处离月陵不过一日,诸位可随我等马车一起同去月陵。到时候各位身份一核实,确属难民,且已身无分文,我自会向苍月皇帝请求,免费送各位一个月口粮。
我身为黎国派来苍月的使节,相信苍月皇帝会给我几分薄面。”纪子期道:“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又是一阵沉默,接着先前那人道:“我们不相信,你肯定是骗了我们去,想将我们抓起来治罪,我们不去!”
人群中不少人大声附和,“对,不去!”
“你也知道诸位现在的行为是有罪的吗?”纪子期声音平静。
“我们现在没罪,但官字两个口,去了之后,还不是任你们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欲加之罪?”纪子期冷笑一声,“我等现在所持有的,一是黎国皇帝陛下赏赐之物,包括这马车,这身上衣物,以及所有银子和粮食。
二则是献给苍月皇帝之物。你们要得起吗?哪一样到了你们手中,不是谋逆之物?你们敢要吗?”
“我不信!”那人的声音恼羞成怒:“你们是黎国大官,怎可能身无分文?”
“我是很多银子,但那些银子都在黎国。”纪子期面上带上浅笑,声音依然很冷,“诸位是想绑架我,让我家人拿银子来赎人吗?”
人群又沉寂了,纪子期扫过底下众人,然后对着一旁的杜峰道:“大将军,现有一群刁民,先是试图抢夺及毁坏皇室之物,后又试图绑架黎国官员,请问,按黎国律例,该当如何?”
“杀无赦!”旁边的男子浑身硬朗,久在沙场的铁血,即使隔得有些远,亦让跪在最前面的那些人感受到了森森的杀气。
有人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那个男子的语气和身上的冷气,让他们明白,这个人并不是说着玩的!
他的剑并未拔出,亦看不出身上是否有剑,但此时的他,整个人如一把出鞘的剑,随时都会毫不留情地砍向他认为的敌人!
纪子期看到底下众人瑟缩且不自觉伏低的身子,冲杜峰赞许点点头。
在外人看不到的角度,杜峰冲纪子期一挑眉,眼中暧昧丛生:多谢我?这点诚意可不够?
呸!纪子期白他一眼,转向伏低的众人,语气和缓,“不过,念在诸位对此罪行并不知情的情况下,估且放过诸位!
请诸位要么自行散去,要么跟随我等一起到达月陵,否则,后果自负!”
略一停顿,语音一转,“但,这煽动众人闹事之人,却万不可放过!”
话音刚落,一旁的杜乐,已快速钻入人群中,将刚刚一直与纪子期对答之人,揪了出来。
那人被杜乐拎着衣襟,有些喘不过气,面色胀得通红,“你们凭什么抓我?”
“凭你带头带人阻扰使臣进月陵!”纪子期冷冷道。
“你们有何证据证明是我带的头?难道就因为我刚刚答了你的问话吗?我不服?”那人叫嚣道。
纪子期呵了一声,“证据?那是苍月朝廷的事情!”
然后一挥手,“带下去!”
那人还欲辩驳,杜乐已一掌劈晕了他。
几人坐上马车,禁军一手执剑,一边高呼:“挡道者!视为谋逆,杀无赦!”
千人声音整齐划一,直达天际,惊得两边林中鸟儿乱飞。
跪在地上的难民,不自觉地看向人群中间,只见有人轻轻点了点头,所有人站起身,退到了一边。
而这一切,早被杜府暗卫看在了眼中。
——
“大人!黎国一行人顺利通过,其中派去的两人被抓!”黑暗中一道瘦小的身影道。
“杀了。”说话的男子,声音清润,说出口的却是残忍至极的话,好似那不是两条人命。
“是。”瘦小身影离去。
一阵窸窣声响后,有下人进来点亮了油灯。
屋里渐渐亮了起来,简洁又不失大气的陈设,显示着主人爱好高洁。
米色帷帐里,现出了两个身影,一个高大,一个娇小。
那娇小身影玲珑有致,光看身形就已让人浮想联翩。
她从背后揽住那男子的腰,头贴在那男子的后背上,声音带着情事后的慵懒,“大人,今晚让妾身留下来服侍您好吗?”
前面的男子一动不动,声音如同刚刚说出“杀了”二字时的清润,淡淡道:“回去吧。”
女子似有不甘,偏又知道这男子说一是一,说二是二,绝不会反悔。
停顿片刻后,不甘愿地穿戴起了衣衫。
不一会,一双嫩白玉手挑开帷帐,一个容貌俏丽的女子走了出来。
没有那男子的对比,可以看出她的身形并不娇小,淡淡的眉眼,精致的脸庞,一副温驯贤良的模样。
只是那微红的双颊,迷蒙眼中的浅浅恨意,还有刚刚主动留宿的话,又无意中泄露了她的另一面。
帷帐掀起回落前,正坐在床边的那个男人,细长双眸,如玉的胸膛,墨色的发,还有平静如常的神情,一闪而过。
若单单只看这一幕,让人有种岁月沉静般的美好,可若加上刚刚那两句淡薄之极的“杀了”和“回去吧”,便不再是岁月静好,而是视一切如无物的凉薄,让人忍不住心生恐惧。
里面的男子久久坐立不动,头微微垂着,长长睫毛覆盖住双眼,说不出是睡着了,还是在低头沉思。
许久后,垂散的黑发间,两边嘴角微微向上勾起,形成怪异诡谲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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